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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兵临城下 六

    她修为深厚,本不该被天气影响,但她此时确实觉得有些冷,一来是因为即便有鸿山大阵的效用,她体内的噬日蛊毒仍愈发难以压制,导致自己大半修为无法尽情施展,二来,此时岐山关下黑压压弥漫数里的大军让人望而生畏,让她十分担忧。

    这显然不是一次普通的骚扰——以前的骚扰,都是两三万、甚至数千的少股轻骑兵飞速来飞速去,但此时城墙下的,不仅有中州军团最闻名遐迩的龙象重骑兵团,遥遥望去,后排更有一排排十余丈高的巨大战车。

    他们此来,要么是耀武扬威,要么,就是打算今日开始真正的攻城。

    忽然,她浑身微微一颤。

    孟轲并不惧怕中州大军人数众多,毕竟岐山关易守难攻至极,并非人数多少就能有用;而她对大荒十神之一的玉阳神宗越虽然十分忌惮,却也谈不上望而生畏。

    令她此时心中惊惶的,是一座巨大战车顶端的帐篷里的那个削瘦中年男子。

    他叫郭毅,不是什么统帅,而是一个军师,一个将“军师”二字变得神圣的人。

    大荒之中,寻常人或许少有听过此人名讳,然则但凡统军之将,对此人大名必定如雷贯耳、夙寐以求。

    “圣使,敌军北偏军已经开始动作了,是否需要应对?”孟轲旁边的阙芳开口问道。

    若是平时,孟轲必然沉着以对,毕竟只是偏军动作,不至于有什么影响。

    但那战车高台之上的削瘦身影,以及藏在此人身后的堪称恢弘灿烂的战绩,都如同一道大山压在她心头,恍惚让她觉得,自己面对这样的人物,任何一个动作,都必然已经在对方算计之内,除了正面迎战,其他什么动作都是徒劳。

    她遵从本心,摇了摇头:“先看看再说。”

    阙芳躬身道:“是。”

    顿了半晌,孟轲开口问道:“霍城主何在?”

    阙芳四下望了望,道:“之前去议事厅召集几位长老,现下怕是被什么耽搁了,应该很快就到。”

    说完,他轻叹一声,苦笑道:“说起来也真是,我们这几个城主、长老里头,能统兵作战的很多,可有能力应对这种大战的,唯有霍城主而已。”

    孟轲深以为然,前几次轩辕承明派人袭扰试探,霍弋应对得当、进退有据,若非需要自己佘谷教圣使的名头统一诸方力量,自己早已将岐山关大权交给了霍弋。

    或许轩辕承明一方也正是瞧出己方有这么一号人物,才会一直拖到今日才貌似要发起正式进攻。

    孟轲心中正自想着,便听后面的岱冒笑道:“才说到霍城主,霍城主便来啦。咦……他旁边那小子是谁?瞧起来贼眉鼠眼,笑得猖狂,莫不是被霍城主抓的逃兵,这会儿吓疯了不成?”

    阙芳回头瞧了一眼,道:“哪里贼眉鼠眼了,我瞧着倒挺顺眼的……恩,不过这时候还看着我们发笑,倒当真古怪。”

    孟轲听着他们玩笑说话,不以为意。

    这些时日,岐山关内流言不断,大多都是关于岐山关将破,动摇军心的话,时不时便有想要退逃的人,没被抓住尚且幸运,被抓住的,往往就是抓上城墙,径直扔下去,以示军威。

    孟轲不喜欢这种做派,倒不是同情什么的,只是单纯觉得,一个人喜欢什么便是什么,这没什么错。就像她喜欢唐宁,不能因为他毫无修为,自己便不喜欢,那些军士想逃,乃是遵从本心,和她历尽艰险去寻可能早已经死掉的唐宁,从本质而言没什么区别。

    但用霍弋的话来说,这种个人行为,不加制止,便是大军溃退如潮。

    因此孟轲一向觉得自己很幸运,天下除了唐宁,没人有资格、有本领制止自己的喜欢、自己的选择。

    霍弋来到她身后,朝她躬了躬身,道:“见过圣使。”

    随后一个声音响起:“疯丫头,你穿这么多,是冷吗?”

    这声音……论曲调,有些熟悉,又稍微和记忆中的有些不同,但是“疯丫头”三个字,她一生几十年,却只从一个人嘴里听说过。

    她望着天边,苦笑一声——好不容易幻想到他的声音,记忆却似乎有些模糊了,连他的声音也记不真切……或许再过许多年,她也难以想起他的容貌了吗?那感情呢?

    “小子,你做什么!”一声怒喝从孟轲身后响起。

    旋即孟轲只觉背后几道强猛真气瞬间迸发,其中一道尤为凝练无匹、又带着几分熟悉的气息。

    “嘭嘭嘭”三声闷响,闷响声中,强烈的真气乱流席卷而开,无数护城军士朝这边冲来。

    有人嬉笑声音传来道:“我就想跟我家疯丫头打个招呼,你们这待客之道,也未免太过了些吧。”

    是他!

    这一次,孟轲听得清楚,虽然时隔近乎四年,那声音稍稍有些变化,但那言语中的亲切、痞气,她永远也忘不掉。

    猛然回头,只见日光之下,一人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阙芳等三位城主、一脸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的模样说着话,见到她回头,那人转头过来,朝她咧嘴一笑,笑容中带着股她在其他人身上从未见过的纯粹。

    “疯丫头,几年不见,越发漂亮啦。”唐宁笑道。

    “放肆,你……”阙芳开口怒道。

    只是一句话还未说完,身旁便是一阵香风掠过,他们的圣使便扑入了那毛头小子怀里。

    娇躯入怀、气息如兰,唐宁只觉软玉温香,概莫如是,可更多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和归属感。

    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一些自己一直没弄明白的东西……

    “你……你这些年都去哪儿了?我怎么也找你不到。”

    怀中人颤声哭泣,抱着自己的双手十分用力,仿佛稍稍放手就怕自己飘飞了一般。

    唐宁轻叹一声,伸手抚了抚她发鬓,触手温软清滑,宛如绸缎。

    城楼上一众人呆若木鸡,远处持戈冲来的卫兵瞧见这一幕,个个茫然呆立当场,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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