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司琛来到警局,现在他和谈弈只能隔着一块透明的玻璃说话。看着谈弈的手铐,季司琛莫名地觉得很刺眼。
一段时间不见,谈弈胡子拉碴,面容憔悴,和刚回来意气风发的模样截然不同。
如果不是季司琛眼神好,他甚至怀疑警方把人掉包了。
“我想和谈少单独说话,方便吗?”
兄弟相见,默默无言。
谈弈刚见了邹瑶瑶,正恨得牙根痒痒。对于他来说,最可耻的就是被女人耍,并且耍到团团转。
邹瑶瑶来,是看他的笑话吧?
谈弈后悔,他那时候为什么突然走了,应该把邹瑶瑶杀死才对。
“季司琛,你来了。”
谈弈讥讽地勾起嘴角,“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不是你和警方的人说想要见我?”
季司琛坐在椅子上,面色冷淡,没有一点作为胜利者应该骄傲的姿态。
“是,我要见你。”
一句带刺的话被怼回,谈弈又沉默了。
“你找我来,是想让我帮忙的吗?”
敌不动,我不动,这是正常的交流模式。
不过,季司琛赶时间,所以他先一步问出口,反倒让谈弈诧异。
“你多久之前就知道了?”
谈弈苦笑,自己被女人耍,兄弟或许也没把他当成兄弟。他在国外,帮着季司琛追查邮件的下落,追查高斌儿子的消息,季司琛一点没放在心上。
呵,这种嘴脸最可恨了,凭什么都耍着他玩,他的真心喂了狗,真可笑啊!
谈弈曾经想过,季司琛是他一辈子的好兄弟,邹珍珍是他最爱的女人。
他们,都欺骗了他。
季司琛沉默,他的确有另一重身份在身,就是乔琳都不知道的。
他加入了比国际刑警更高端的组织,一直在调查暗网。
不是他有意的欺骗和隐瞒,而是不能说。
“多久之前?我并不知道什么。”
因为有另一重身份在,查找一些隐秘的消息自然方便,季司琛发现谈氏虽然入股季氏,却动机不纯,暗地里搞着小动作。
原本这些他没放在心上,一切在老爷子摔倒昏迷不醒开始。
谈家的反常,让他怀疑。
“季司琛,你是不是特别看不起我?”
谈弈面色认真地道。
一切真相大白,谈弈发现自己很蠢。如果他不是不学无术,爷爷看到了希望,也不至于走到歧途。
都是他,虚荣,爱面子,什么都不行却自我感觉良好,让家人操碎心。
昨天他看见了老爷子,他的爷爷自己揽下全部的罪名,口口声声说他刚回国,什么都不知道。
谈弈这才恍然大悟,他在国外自由自在了几年。
家人没有约束他,爷爷也没找他,其实都是对他的保护。
可是他,到底做了什么?
为一个女人,反抗爷爷。爷爷当时就说过邹珍珍有心机,只是小心机。
这么浅显的手段,为何他看不出来呢?
谈弈抓了抓头发,季司琛来这里,他后悔了,因为他不想得到更残酷的答案。
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不过是防备,如果谈氏不出手,他自然不可能给谈家下套。
不提生意上的问题,谈氏贩毒,加入暗网,随便一个罪名成立,就够死上几次的了。
“谈弈,我知道你没参与那些,我可以帮你聘请最好的律师。”
季司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至少,谈弈以前是个正直的人,谈家的事,他不知道。
只为后来,或许,不重要了。
没有谁对不起谁,犯错就得得到惩罚,古往今来都是一个道理。
当年生意扩张导致高斌自杀,季司琛不认为自己有错,但是引发的因果,仍旧让他付出代价。
“谢谢。”
谈弈笑了笑,后来他知道白一帆的身份,却没有告诉季司琛,他有私心。
在他心里,谈家很重要。
谈弈清楚地认识到老爷子说的话,谈家倒了,他什么都不是。
就算他出去了,也是在世人的指指点点中过后半辈子。
这些太沉重,如果人生可以重来多好?他承认,谈家犯了大错。
“司琛,你还记得小时候吗?”
谈弈突然笑起来,季司琛小时候没有玩具,而他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两个不同性格的人,却意外地成为了好兄弟。
一起偷偷跑出家门,而后被教训。
通常这样的后果是,谈弈只被说教一顿,而季司琛就惨了,被罚不许出门,有做不完的课业。
“你和我说过,要埋下自己喜欢的东西,等二十年后挖出来。”
谈弈学了季司琛,也埋下自己最喜欢的东西。
前几天,他真的去挖了。
谈弈抬起手,是一条配着红绳的玉佩。
玉佩是双鱼的,红绳早已被腐蚀,颜色泛黑,玉佩却晶莹剔透,完好无损。
季司琛很快认出来,这是他的东西。
当年,他当做礼物,送给谈弈。
“是啊,这是我当年最喜欢的,想不到那个坑还在。”
谈弈埋东西的地方,这么多年被开发好几次,而那棵树,始终没有被动过。
他找到玉佩,握在手心,决定还给季司琛。
“你拿走吧,不管现在如何,我们曾经是兄弟。”
谈弈闭上眼,没有再说话了。
季司琛从玻璃中的圆洞中接过玉佩,紧握手心,点点头。
玉佩不知道被谈弈握着多久了,还有他的体温。
那是属于儿时的记忆,虽然过去很多年,很多年了,仍旧清晰。
季司琛心情沉重,但他一向不善于表达,没有说什么,站起身离开了。
他想,如果谈弈求他,只要力所能及,他会答应的。
当晚,季司琛得到消息,谈弈自杀了。
“自杀?他不是在警局吗?”
乔琳大惊,谈弈蠢是蠢点,本质却没那么坏的,她始终相信人有善良的一面。
谈家的水深,但对谈弈一直很保护,必定不能让他参与很多。
“说是用瓷碗的碎片割喉,等被发现,抢救已经来不及了。”
季司琛声音平淡,没有半点起伏,但是乔琳却知道,他此时很难过。
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这么多年的感情。
即便谈弈犯错,季司琛会原谅的。
可是,谈弈想不开。他没受过这么大的挫折,他也无法忍受自己被嘲讽,他很脆弱。
“我们去看他最后一眼吧。”
乔琳沉默过后,主动提出。
“不去了。”
人都没了,再看没有意义。
季司琛没说他下午见了谈弈一面,什么都没说,只不过这一晚,他没有睡,在天台上抽了一夜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