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寨城再朝西,就显得天高云阔,眼前亮堂了好多,毕竟没有几座过高的山头阻挡视线。
可前路依旧崎岖难行,毕竟那些巨大的陷坑并不单单只是点缀。
云公子三人缩在马车里,余下单人单骑到也痛快。杨有福在前,李根宝断后,一行朝着西面而去。
接连三日路过几个村寨,两个小城,一切都显得安静异常,似乎那些追命的恶人全没了影踪。
每晚歇下来的时候,杨有福就会拿出那两本薄层子慢慢观看。逃命剑法还是那样名不符实的深奥,杨有福总照猫画虎的比划了无数遍,总算是学会了六招的一点皮毛。
至于探花步,真如柳仙子所说,适合女孩子。杨有福试着走了走,总觉得姿势太过妖娆,可他又舍不得放弃。毕竟运用步法之后,身体柔韧了好多,最要紧的是可以轻松的跳上一丈多高,这用来配合逃命剑法,再好不过。
第四日中午,翻过一个山头之后,眼前是一片开阔的河谷地。两侧全是低矮的土石山,高不及五十丈。
中央的河谷宽约三四里,河滩上一块块农田如同分割开的绿花布,整整齐齐。三三两两的农人穿梭在其间,忙活着收成。
河谷的中央有一条小河缓缓地流淌着,不时可见成群的牛羊在岸边吃草,顽皮的牧童扬着手里的鞭子,追逐着乱花丛里的蝴蝶。
李根宝站在高处,指着河谷开口道:“这就是湘水河,最终会与赣江相汇流入澜沧江,再有两日,我们就可以抵挡京城了。”
白玉鸣接口道:“是啊,这湘水河谷是云岭最富饶的地方,你看看那些农人,哪一个不是乐呵呵的。”
杨有福低头下望,距离此地不远处的一块田地里,有农夫正在除草,一身衣裳整整齐齐,面色红润,和云安路上遇到的那些农人完全不同。
“到底是京城啊,就连普通人也大不相同。”杨有福徒发感慨,引得大伙哈哈大笑。
“沿着河谷前行五十余里,就到了龙首山,翻过龙首山就是武隆城。那龙首山常年有大军驻扎,到了这里也算是安全了。”李根宝这一席话,打消了众人心中最后的疑虑。
一行人全都放松下来,这几天行路的压抑似乎在一瞬间一扫而尽。就连缩在马车里的三人也走下车,大呼小叫个不停。
众人全都牵着马,一脸欢愉。唯有吴二一骑独行,哼着不知名的曲子,跑到了最前面,想必心早已飞到远方的那片繁华里。
五月的阳光,午时已有点灼人,路边的高粱高过人头,抽出绿色的穗,直挺挺的扎着。远处的麦田有些已经变成了青黄色,要不了多久,又是一片丰收的景象。
中午的路上几乎没有行人,马车的碌碌声不时惊起几只飞鸟,扑棱棱落到远方。偶尔会有一只昏了头的野兔从官道上急窜而过。
远处田旁的大树上,知了唱的起劲,却不知要不了多久,它的好日子就会到头。
一行人走了三个时辰,太阳恰好升到头顶,连脚下的影子也成了一个小小的圆团。一连路过两个官驿,众人也不曾进入歇息,可能是快到终点了,人就更加急切。正所谓近乡情怯,大概正是如此。
又走了半个时辰,远处一座巍峨的高山把天空挡了大半,背阴的一侧黑魆魆,细节也看得不甚清。
吴二高声大叫,“到龙首山了,看前面的那座山就是,白公子我们,我们到家了。”
最后几个字,他拖着哭腔,毕竟跟着他的两个兄弟永远的留在了路上,再也回不了家。
白玉鸣小跑了几步,盯着远处的高山出神,嘴里呢喃着:“到家了,总算到家了。”
他这么一这么说,众人都加快了脚步。前方的官道朝南拐了一个弯,一直延伸到了河岸边。
踏上河岸,没了那些高粱的阻挡,杨有福这才看清,这一座山生生让湘水河拐了一个大弯,朝向了北方。
河上是一座石桥,河的南岸,一座青山耸立,高达上千丈,阴面的山坡上长满了墨绿色的树木。
过了桥,官道就消失在层层叠叠的树林里,山腰处可见旌旗飘飘,似乎有兵卒训练时的呐喊声传来。
李根宝站在队伍前方,遥遥指了指。
“到了哪里,我们好好歇歇。”
杨有福望了他一眼。
“哦,你看我,咋把你忘了,那是龙首军前营所在,我的一个兄弟正在那个营地里,到时候咱们好好喝喝。”他一笑,两只眼又成了两条缝。
“好,……”
“就知道喝酒,李副将你别见怪啊,有些人一喝酒,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云公子瞥了杨有福一眼,把他的话压了回去。
“看你说的,我咋能误了正事,到时候,我让我那兄弟多派些人手,咱们风风光光的回城,你看咋样?”李根宝望着云公子满脸堆笑。
“就是,我骑马骑得腿都酸了,李大哥你到时候再要一辆马车,可好?”白玉鸣不知何时摇着折扇也挤了过来。
“好说,好说,只要到了前营,这些都没嘛达。”李根宝满口答应,挥手又道:“咱们别光顾着说话,过桥吧!”
他大手一挥,站在队伍前方,河风清扬衣衫,再配上手里的骏马和腰间的长刀,真有一丝英雄气。
这儿已到了湘水河的上游,因为地势平坦,河面也不过四五丈,可河滩却异常开阔,不下二里地。
那座横跨河面的石桥差不多有半里左右,桥宽两丈,并排过两辆马车绰绰有余。
桥上铺着青石,两侧的石栏杆雕着兽首,中央较高,呈半弧形隆起,此刻桥上空无一人,显得异常宁静。
众人走上桥,马蹄声清脆,伴着哗哗的流水声,正所谓打马过桥,别有一番滋味。
可刚走了没几步,远远的看到桥那面露出三颗脑袋。因为离得不远,已能辨清是两个男人和一个女子。
杨有福并不觉得奇怪,毕竟前方就是军营,再怎么说,也不会有不开眼的在这里拦截。
他正要朝前走,身边的李根宝却一把拉住了他。
“杨兄弟,等等。”说话间,他神色冷峻,右手已拔出长刀,扬在胸前。
这不大的功夫,远处的三人已完全露出了身形。
一男子负剑,一身青衣,长发束了个马尾。
一男子肩上扛着长枪,一身白衣,头上扎着书生的方巾。
中央的女子最为奇怪,一身翠绿的衣裙,边角绣着碎花,面如白纸,唇若涂丹,手里抱着一架古琴。
三人端端的站在桥中央,就那么说说笑笑,分开的距离恰好把路拦了个严实。似乎这桥不够宽,更是把桥这边的一群人完全没放进眼里。
“夺命剑、散魂枪、孟女琴。”
“他们,为何会在这里?”
杨有福偏过头,却见李根白脸色惨白,身体微微晃了晃,一双小眼睛睁得老大,嘴里咕嘟着,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