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金川之战从乾隆十二年持续到四十一年,战事断断续续,清庭统共投入人力近六十万,耗费7000万两白银。
元代是钞票的时代,虽然赏赐了不少金银,但俸禄则是钞票为主。在马可波罗游记里,记载了强行要求使用纸币的过程凡州郡国土及君主所辖之地莫不通行,臣民位置虽高,却不敢拒绝使用,盖拒用者罪至死也。兹敢为君等言者,各人皆乐用此币,盖大汗国中商人所至之处,用此纸币以给费用,以够商物,以取其售物之售价,竟与纯金无别,其量甚轻,致使值十金钱者,其重不逾金钱一枚。
纸币依赖君主的权威,也为君主带来的便利,明朝曾经想像元朝一样发行大明宝钞,然而并没有成功。
清朝也有银票,却由户部发行。白莲教起义后各地运输金银成了麻烦事,镖局已经无力送商人的钱回家。相对于因为盐引案大伤元气的两淮盐商,在边境挣钱的晋商积累了不可计数的财富,他们开始南下,开起了票号,从事着包括官银在内的兑换业务。
乾隆五十年五月,乾隆和往常一样要去热河,内务府为此要提前做准备,按照惯例,随行侍卫们需要在出发前到内务府广储司领取帮贴银子,然后到街上的钱庄去兑换散碎银子,以便于路上使用。
然而10天后,一部分侍卫拿着银锭却没有换到碎银,银铺的伙计告诉他们,这些银子是低潮银,不能按照标准银兑换,侍卫们自然不信,请出掌柜亲自验证,其结果和伙计说的一样,银锭到成色不足,也就是所谓的低潮银。
这些银锭是直接从内务府取得的,而内务府的银库则在紫禁城太和殿的西侧,银库开库有严格的流程,必须要有三人同时在场,闭库事也要两人共同签画锁封,粘在锁上,每晚有库官值班,但值班的人不掌握钥匙,而是由乾清宫的侍卫集中保管六库钥匙,并且需要得到内务府总管的准许。
也就是说不会存在偷偷摸摸将银锭调包的情况,除非官员监守自盗或徇私舞弊,而负责这件事的正是质郡王永瑢。
得知这件事后,永瑢立刻将发出去的帮贴银子追回,会同几位内务府大臣对银锭进行了查看,得出的结论也是成色不足,只有正常官银的六七成。
然后大臣们对太和殿旁边的银库银两进行了详细清点,大概少了7万两,这个数目并不大,但关键是它是在紫禁城里发生的。
虽然内务府可以勒令那些皮箱店老板关张不卖东西,却不可以强迫银铺必须接受成色不足的银锭,银票的管控就更严格了,即便是筹措军费也不敢随便印。
和珅在热河修须弥福寿之寺的经费由军机处报奏,理应是由户部拨款白银百万两,但这笔钱和珅自己想了办法筹到了一部分。
首先是犯官杨魁的议罪银2万两,还有ah巡抚闵鄂元解交银子15万两,然后是自兵部侍郎高朴抄家得来的金银玉器,变价所获的139万两。
高朴是前两淮盐政高恒之子,与慧贤贵妃高晋是一个宗族的,这一次他贪的是玉石买卖。
xj出和田玉,但从康熙年开始就禁止私采,真正执行是在乾隆平定准葛尔之后。
高朴到任后却和阿奇木伯克鄂对一起,组织维吾尔族矿工采玉,再命汉族客商运往内地售卖谋取暴利。
这还不是皇帝震怒,要对高佳氏严惩的原因,鄂对死后,高朴曾经上奏,希望让鄂对的儿子来继承阿奇木伯克的职务。
唐朝藩镇节度使到了后期也是世袭罔替的,乾隆为了回避,将鄂对的儿子派往ks,并将ks的阿奇木伯克调往叶尔羌。很快新到任的阿奇木伯克就发现了高朴私自采玉的事情,还有其他问题。
采玉的地方位于深山峡谷,地势高寒,夏季雨水多,容易发生山洪,采玉工作本就非常艰辛,又要面对各种自然灾害,矿工们生命安全无法保障,时间一长人人都不堪重负,商量着要逃跑。
这些矿工里只有一个人知道怎么开采,他是这些矿工的领头人,如果逃亡,不论逃到哪里都会被追回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死他,他一死,其他人不知道怎么采玉,其他人就会被放回家了。
但是采矿工人们不愿意他那么做,领头人于是往万丈悬崖下纵身一跃。
愤怒的矿工们抬着领头人的尸体到山下讨要说法,新的阿奇木伯克只要没有眼瞎就能看见,高朴塞了50个元宝给他,希望他能三缄其口。但是自清朝统一xj后,朝廷派驻这里的军政官员就习于逸乐,欺压民众,乾隆三十三年爆发昌吉叛乱,三十年发生过维吾尔人叛乱,如果这三千矿工也发生叛乱,阿奇木伯克难辞其咎。
于是他将此事报给新任的乌什办事大臣永贵,永贵又用八百里加急告诉了乾隆,乾隆立刻批复奏折,让永贵亲自去高朴所在的地方,拔了他的顶戴花翎,将案内人犯收押质审。
亲自参加了平定准葛尔的阿桂知道此事重大,他奉命查抄了高朴在京家产,在其家仆的信中看到这些和田玉被送到了苏州扬州江宁等玉雕发达的城市,于是乾隆又派了江南河道总督萨载和江苏巡抚杨魁前去稽查。
杨魁就是那个交了2万两议罪银的杨魁,高朴的事他没有参与,可是官场来往,谁知道会不会有赃物被当成礼物送到他的手里。
此人办理过徐述夔有关的文字狱,见过抄家灭族的场面,可能是觉得怕了,所以办差的时候并不实心,最终降两级留任。
后来王亶望事发,他曾经协助总督陈祖辉一起查抄其家产,陈祖辉调换赃物的事他有没有参与无人得知,反正他在福建当巡抚时得病,上书希望告老还乡,回京途中病死了,乾隆也就没有抄他的家。
高朴案牵连甚广,乾隆大骂此等孽种,不惟国法锁不容,高朴不仅被判了斩刑,而且还没有押解回京执行,因为乾隆的命令是不许他的尸骸回内地。完了可能觉得还不解恨,让人将高朴碎尸万段,将其喂狗。
狗在满洲女真人眼里算是天龙,内务府都是用肉喂猎狗的。
永瑢被过继后无心政治,就像以前的质亲王允禧一样,因为允禧淡泊名利,钟情于诗画之中,所以雍正对这个弟弟特别好。
永瑢分府出去的时候得了一座当铺,后来用度不敷,乾隆给了他另一个当铺庆春当,里面本利钱有两万四千多两,同时还给了内务府一千八佰间官房的租银。
广储司案发后,这个案子也被传得沸沸扬扬,那个擅长诗画,喜欢天算的质郡王立刻将相干人等全部召集起来隔离审讯,并且得到了成文签字的口供,等查明了案情后,永瑢立刻上报皇帝,请求议罪,并且主动请罪,认为自己失察,而其他六库的相关官员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请求皇帝给予严厉惩罚。
案子的经过是这样的广储司除了盐政和关税等项是官方成色银锭,其他的如抄家入库的银子成色不齐,办理入库手续的人漫不经心,将低潮银当成足色银子入库了。因为时间久远,积累的低潮银就多了。内务府会给一些皇室宗亲发用度,而这些皇亲国戚们通常会要成色高的银两,以便在兑换时换取微利。
成色好的出去了,低潮银留了下来,所占比例就多了,7万两低潮银占总库存的十分之一。
奏报到了乾隆手里,只是批了知道了,钦此,然后罚了和珅与永瑢三个月俸禄,有品级的罚俸禄,凑足失察的低潮银总额十倍,没品级的挨80大板,就这样结束。
质郡王号九思主人,比三思而后行还多了三倍。
小郡王想世袭他父亲给他留下的职位,可是在他留在京城新婚期间,那个位置已经被土谢图汗车登多尔济给占了,四十八年因为车登多尔济私自给了乌拉黄缎照票被罢免,后来请拉旺多尔济任库伦大臣,蕴端多尔济为帮办,从此小郡王开始了两头跑的生活。
没想到第二年俄罗斯的布里亚特人劫持了汉商,不仅拿了货还不放人,屡次下了檄文都没用,到了乾隆五十年恰克图集市就停了。
好动的小郡王当然不能闲着,然后他把盟会搬到木兰围场,库伦和乌里雅苏台各率领好手习围。
乾隆五十年的千叟宴也没有什么山珍海味满汉全席,就是几千人一起吃火锅,羊肉是从蒙古运来的。
乾隆很高兴,对内务府进行了褒奖,但没有谁去争这份功劳。
就在前一年的三月,隆福安死了,六个内务府大臣变成了五个,分别是永瑢和珅金简德保福长安,以前他们每个人管一个库,如果不安排新人进来,他们五个大臣里总有一个要掌管两个库府。
自打圆明园失火,永珹自己丢下乾隆率先逃跑后,他就被过继,并且轻闲了。他的长子旻惠在第二年出生,永珹没怎么管他,而他的母亲生他的时候就落下病根,没多久就死了。等绵惠14岁,永珹也死了,绵惠没有继承他父亲的亲王爵位,只是个贝勒,乾隆勒令金简去代为管教。
用贝勒的话来说,金简只是个包衣奴才,有什么资格管他?
他的娘是侧福晋完颜氏,也就是说金简是绵惠贝勒的亲舅爷。
永珹生了五个儿子,就这么一个活到了成年,而贝勒33岁就死了,没有留后,披麻戴孝都是找的过继的儿子,他继承的爵位还要降一级为贝子。
王亶望的父亲可是清官,否则乾隆也不会用他。但有什么样的父亲不代表有什么样的儿子,举人就吃了这个亏,他也没有料到自己存钱的钱庄会骤然倒闭了。
钱庄最怕挤兑,当他赶到的时候已经发生了,最终他通过官司才拿回了一点。
这个新的东家倒不是挥霍了父亲的家业,而是卷进了长芦盐案里。长芦自春秋战国开始就出产好盐,但乾隆爱玉,长芦盐商也就买玉,然后给盐政朝贡。但这次出问题的不是盐引不是盐政,而是盐商自己。
内务府借出去的款利息大概是12,比一般的高利贷低很多,但他们主要借给常有往来的商家。
借钱要还利息,借得越多还得越多,等借到利息都还不起了,那就只好拆东墙补西墙,没人想过盐商也会还不起钱。
不只是内务府,连举人存钱的钱庄的少东家也不知道,最后发现这些个盐商资不抵债,把全部家当都清算了还差内务府79万两。
这些家当内务府全部卷包了,一点没给民间留下,有可能剩了点,反正少东家没分到,不过这只是长芦欠款的冰山一角而已,这是个群体事件,不是一个长芦盐商欠钱了。
到了嘉庆皇帝,长芦朝贡就是一些丝绸,不再要值钱的东西了,当地盐业也走向了衰败。
而他们欠款很大程度和金川之战有关,主动一点把钱捐出来,还能博个报效的热心。
也正是因为如此,长芦盐商可以借到内务府的贷款,而且还不上还没有引起皇帝震怒。
另外还有银贵钱贱的问题,各个地方的铜钱质量不同,不方便远距离流通,白银的成色比较好鉴定,成了远距离流通的货币。平民买盐都是用的铜钱或者碎银,他们的铜钱可和直隶的不一样,一千钱不值一两银。
反正长芦的衰败是个复杂的问题,举人只能认栽。
再说小郡王去漠北不光是当帮办,他还要巡检,和布里亚特人打交道,举人到了那边很难说有什么用处。
留着以后好见面,毕竟这世道,谁知道会碰上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