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之后,爱丽丝和利昂库尔夫人一起乘坐马车前往大特里亚农宫去了,乔治安娜则和利昂库尔祖孙留在了家里。
他们没有在密室书房谈话,而是选择了临街的花园,这样不仅家里的仆人能看见,路边的行人也可以看到他们是穿着衣服聊正事。
这种寡妇的衣服有好处也有坏处,寡居的女人有时会继承父亲、丈夫的产业打理,但寡居的女人也容易和约瑟芬、吕西安的新婚妻子一样,和年轻男人闹出点风流韵事。
利昂库尔先生老了,兰斯还是个孩子,加上两个女人,俨然就是一家人质,要是利昂库尔的儿子在外省闹出点什么事,他的家人会第一个倒霉。
波莫娜估计昨天在书房听说他计划的金融家和银行家的家眷们也被控制了,就像雾月政变前,他利用约瑟芬控制督政官巴拉斯的妻子一样。
你要是越明白拿破仑那个人,就越能感觉到他的可怕,昨天的那些男人们光想着能从这笔买卖中能获得的百分之二抽成,却忘了这些粮食是要按照抵达巴黎的量来进行计算的。
法国海军毁了在拿破仑正在全力重建,不过在重新冲出英国海军的封锁线之前,法国商船不能出海,渔船不能捕捞,拿破仑爱吃地中海的鱼,因为被英国封锁,他很久都没吃到了。
都到嘴边的肉了,怎么可能不吃?要把“运抵”、“抵达”英国、荷兰港口的粮食运走,不能用法国商船,那就需要中立国商船,英**舰炮轰哥本哈根后,没有哪个中立国敢随意帮法国了,只有美国的商船和舰队还有那个能力。
但是美国和法国目前是断交状态,法国有很多种植园主的土地在新大陆,他们巴不得美国立刻解除独立,重新回到以前法国的统治之下。
到新大陆需要战舰,要战舰就需要造船,那就掏钱出来修战舰,不掏钱就用外交手段对付英国。控制了海上优势就是控制了海上贸易,除了埃及的远征军,英国还俘虏了很多法国海军,战舰需要人来开。
也就是说,要把这些粮食从英国毫发无伤地运回法国,不能异想天开般地认为给了钱之后,粮食会自己从不列颠飞回欧洲大陆。
英国四分之三的粮食进口来自波兰但泽一个港口,控制了但泽,再将新大陆美国拉到法国这边,英国就几乎被封锁了。就算种马铃薯也需要时间,何况爱尔兰也政局不稳,英国那个城镇化、工业化那么高的国家,上哪儿找熟练的农民耕种?
圈地运动不止是羊吃人,圈过地的人不会轻易把自己的土地贡献出来,英国人继续对数字执迷不悟下去,迟早会被饿死。
除了海上防线以外,法国西部目前也有叛乱,这是谁搞的鬼大家都心知肚明。海上、陆上两重封锁后,到了拿破仑政府控制的区域还要交通行税,大革命爆发之前,间接税一直都被市民诟病,他们消费还要交税,财政大臣戈丹自己也没把握恢复这个税收。
拿破仑通过了城市通行税,这笔费用是商旅承担的,正常的做法,如果成本过高,商家会涨价来弥补自己的损失,但巴黎的粮价不可能涨的,在单价乘以数量不能改变的前提下,如果这些银行家不殚精竭虑地把省钱、省力的办法想出来,他们可能还要自己亏本贴钱给拿破仑干活。
其实不用法国海军、法国商船、美国商船,法国人还是有办法运货的,那就是用私掠船,这种船还有个名字,叫合法的海盗,普通生意人碰到海盗跑都来不及,现在还要主动和他们打交道,乔治安娜小姐善意的提醒让一些风闻了这个消息,差点跳进火坑的自由派贵族及时悬崖勒马,避免自己和拿破仑的秘书一般,年纪轻轻就早衰到提前退休。
赚钱当然都想做轻松、简单又来钱快的办法,做几个美味而甜蜜的蛋糕、面包,看着顾客们幸福的笑脸,这样快乐地挣钱不好么?为什么要跟凶神恶煞的海盗与虎谋皮呢?
这还只是利昂库尔先生和朋友们揣摩出来的大概意思,越是深入理解,越是觉得第一执政深不可测。而那些答应了拿破仑条件的银行家的家眷已经被控制起来了,想反悔、泄密也来不及了。
酒瓶打开了,就必须把它干了,就算是苦酒也要喝下去。
科西嘉矮子施行的是高压统治,这高压不只是骂人咆哮而已。
如果换一个人、换一个场合,有哪个狂徒敢指着那么多法国高官的鼻子骂两个小时,高傲的法国人根本就不会乖乖坐在椅子上挨骂。
拿破仑骂他们,他们只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又有什么细节忽略了,在自我怀疑和自我纠错中瑟瑟发抖。
学历高不代表智商高,拿破仑没有上过大学,当时在座的很多官员学历都比他高,同性被智商碾压了是个什么感觉波莫娜不知道,她只知道小女生被男友智商碾压是个什么滋味。
但她在发出傻笑之前,理智先回笼了,西弗勒斯在她心里出现。
恢复了理性后她很快就意识到,这个办法不是长久之计,那些银行家会越干越没有动力,如果饥荒持续到明年,那巴黎的粮价最终还是要涨上去的。
这是波拿巴的一向风格,在引发一场让人目眩神迷的胜利后留下长期阵痛,他的优点与缺点并存,优点有多耀眼,缺点也就多显眼,但泽在波兰,他为了拉拢波兰,恐怕还是会跟那位瓦莱夫斯卡夫人在一起。
“乔治安娜小姐刚才说的放贷,也是第一执政的授意?”在长篇大论地讲完后,利昂库尔先生开始问正题。
“为什么你有这样的想法?”
“您是来做善事的,做善事的人怎么会想到放贷呢?”
“那您觉得我该免息借钱给那些面包店店老板?”
利昂库尔但笑不语。
“让我来告诉你会发生什么事吧,这些我免息借给面包店老板的钱,老板会增收2分利借贷给别人,他什么都不用做就有收入,最后结果是我不仅没有做成善事,还会滋养出高利贷来,资金会像流水一样流向另一个池塘,这样就算我初衷是好的,也会办成坏事,所以我需要订立一个合适的规则,利息达到多少合适,并且还要法律条款和契约配合,像笼头一样把人心中的**给锁住,我需要诸位的帮助,利昂库尔先生。”波莫娜谦虚地说。
“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些?”利昂库尔先生问。
“我丈夫。”波莫娜无奈地说。
在那一边的世界,美联储低息借钱出去,刺激房地产快速发展。
“您最好称呼他为前夫,否则波拿巴阁下会很不高兴的。”利昂库尔先生提醒道“我们的借贷对象要不要以退役军人优先?”
“我知道有很多乞丐是退役军人,但我们不能把钱借给他们。”波莫娜冷漠得说“他们还不了钱,而且他们也不是各个都和我朋友那么单纯,一点战利品都没抢,他们有没有赌博之类的恶习?”
利昂库尔先生没回答。
“我们看在他们是退役军人的份上借钱给他们,他们又拿去赌钱,输光了我们本钱没了没关系,那些真正需要借贷的人不仅借不到,而且还要注意社会影响,市民之间会互相传话的,这笔借款只能专款专用,只借给因为应对饥荒而破产的小面包铺,你就当给孩子们练手,让他们去弄吧。”波莫娜对兰斯说“你先下去吧。”
“是的,乔治安娜小姐。”兰斯立刻站了起来,离开了花园。
“您想和我说什么?”利昂库尔先生挑着眉问。
“教会的问题,请您实话告诉我,我有资格知道吗?”波莫娜疲惫得说“我可不想成为第二个杜巴丽夫人,到了现场又胡乱说话。”
“这是个复杂的问题,但我觉得您不会成为第二个杜巴丽夫人。”利昂库尔先生说“如果我的孙女有你一半的智慧我就心满意足了。”
“您说我会在历史上留名,我想我真的会在历史上留下名字,也只会是个笑料。”
“您为什么会那么觉得?”
“他去过东方,男人几个不希望一夫多妻制?”波莫娜冷笑着抿了一口红茶“迟早有天会有比我更年轻貌美的。”
“我要是也年轻二十岁,也会为您而疯狂。”利昂库尔先生恭维着。
“我想找天去城外的难民营看看,实地看过后我才知道要做些什么,希望您能陪我前往。”
“臣虽然老了,剑依旧锋利,随时愿意为您效命。”利昂库尔站起来,朝着波莫娜鞠躬行礼。
波莫娜没躲,拿破仑也是坦然接受比他年长的人行礼的。
“波拿巴阁下对女性尤其温柔。”利昂库尔自己坐了回去,对乔治安娜说道“我听说,阁下曾明确说不要男修士,却可以接受修女主持医院。”
“我可真怕最后我们不是让教会重新被社会接纳,反而是会和教会争夺民心。”
“您穿这一身去的话,确实不像是接济贫困的。”利昂库尔打量着波莫娜“这是前朝宫廷裁缝的手艺。”
“难不成我还要找几件细葛布做的衣服?”
“那会显得太刻意了,波拿巴阁下怎么会连女人的衣服都负担不起。”
“那我该穿什么?”
“现在我倒是希望我的妻子和女儿在这儿了。”利昂库尔困扰得说“女性服装我可真不在行。”
波莫娜心情复杂极了,有三个男人在她身上留下了烙印。
第一个是阿不思,他教会了波莫娜节俭。
第二个是西弗勒斯,那些关于麻瓜金融的知识,是从他和卢修斯那里学会的。
第三个是拿破仑,他教会了她要学会花钱,还有更高的眼界。
少了哪一个部分都不会是现在的她。
在伤感了片刻后,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顿时手里的茶杯掉在了地上。
利昂库尔困惑得看着她。
“发生什么事了,乔治安娜小姐?”
“拿破仑·波拿巴!!!”她气得尖叫,利昂库尔先生更困惑了。
“你现在就带我去找他!”
“您先告诉我,您找他要干什么?”利昂库尔强作镇定得说。
“我有事情要问他。”波莫娜冷静了一点,她只能希望是她自己想多了。
“也许,我可以代劳……好吧,我这就去备车。”利昂库尔最后改口了。
等他走了之后,波莫娜开始卷起自己的袖子,检查自己的皮肤,依旧和原来一个样子,可她还是不放心。
“等我找到你……啊!”她气得跺脚,她已经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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