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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初秋下午,但是当约瑟夫找到米尔斯的时候,阳光却并没有照进他的房间。
他又搬回了成年前住过的房间,像约翰·杜一样将房间搞得漆黑一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酒味,约瑟夫也说不上到底是米尔斯房间气味好闻一些还是理查德房间好闻些。
“他这样有多久了?”约瑟夫问。
“快两年了。”米尔斯的母亲捏着一张手帕,不着痕迹地用它捏着鼻子“从他从疗养院回来后就这样。”
先是丈夫过世,儿子又变成了这样,对一个女人来说她经历太多了。
她苍老消瘦得很厉害,但神情很平静,眉宇间流露着固执。
“怎么不带他去看医生?”
她立刻像踩着尾巴的猫一样警惕起来。
“我的儿子没病!”她以无比坚定,如同宣布真理一样说道“他只是在悼念他的亡妻,就是这样!”
“你不觉得他哀伤太久了?”
“我到现在都在思念我的丈夫。”老妇人强硬地说道“再说是医院把他送回来的,我儿子好好得离开,回来就变成这样,我觉得没有必要再看医生了,都是些庸医。”
“假如他一辈子都这样了你也不担心?”
“你是来帮忙的还是来追问我的?”
“当然是……”
“如果你们没捣鼓出来什么七宗罪,压根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不等约瑟夫说完,米尔斯太太就气势汹汹地说道,如果不是亲眼见着,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小个子女人居然会发出这么洪亮的嗓音。
“原罪不是我们捣鼓出来的,是人与生俱来的。”
“哦,所以说你觉得这是我的错了?是我没有把他生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
“瞧瞧你们在法庭上怎么说的,是我接触了锰,让他变得天生脾气暴躁,害他得了躁郁症,你们不就是把错推到女人的身上吗?”
“所以大卫没有躁郁症?”
“当然有,只是他不是天生的,他小的时候很健康,自从他当了警察以后脾气变得越来越怪,早知道我就不让他干这一行了。”米尔斯太太谨慎地说道。
“我想,我没柠檬汁可以喝了,对吗?”约瑟夫问。
米尔斯太太没有回答。
“我没有找教会帮忙。”许久后,她用沙哑的声音问道“我很久没去教堂了,你是怎么找上门的?”
“我们和他不一样。”约瑟夫说“我们不用散播恐惧来传教。”
“你是来传教的?”米尔斯太太警觉地问。
“不,我是来见老朋友的。”约瑟夫看着阴影里的米尔斯说“咱们已经很久不见了。”
人们很喜欢保留名人的遗物,当信仰流行的时候,就保留圣人的遗骨。
爱因斯坦要求火化,但给他入殓的人却悄悄保留了他的大脑,伽利略下葬的时候很草率,直到下一个世纪,他的遗骨才被迁到家乡的大教堂安葬。
当伽利略的遗骨被人从坟墓中挖掘出来时,他的手指骨骼曾经被人偷走。如今“伽利略的手指”一直在意大利佛罗伦萨市的科学历史博物馆中展出,它摆放在了一个特殊的玻璃蛋里面供人参观。
当著名作曲家和钢琴家路德维希·范·贝多芬于1827年去世时,医生在尸检中取出了他的耳骨,试图研究这位部分失聪的作曲家耳朵的奇怪情况。据推测这些骨头是一名医务人员偷来的,他将这些骨头卖给了一名“外国医生”,耳骨再也看不到了。
但在加利福尼亚,一个自称是贝多芬家族的人声称贝多芬头骨碎片在他们手里,据说它们是从维也纳传下来的。
约瑟夫把电视给关了。
教宗在睡午觉,一切看起来很正常,感觉没什么问题。
虽然奥尔维耶托圣体流血的事以圣迹掩盖了,但这件事的起因是司铎否认变体论,当人们发现供奉的圣餐流血后,那个反对者立刻改为相信变体论了。
约瑟夫还听说过,有个修道院里的修士擅长治愈疾病,本来他可以成为第二个圣安东尼,但他却经常用圣杯变兔子,于是教区将他当成妖术师秘密处决了。
巫师(bsp; 巫师相信力量源自于自身,妖术师则通过和魔鬼递交契约获得力量。
欧洲理性主义认为,魔法是幻想的产物,是原始社会技术不足,并且缺乏洞察自然发展规律的结果,相信巫术的人是农夫、没教养的人的特征。
妖术师可以理解为与出埃及记中的耶和华作为敌人的神灵签订契约的人类,他们的目的是推翻借由圣父、圣子和圣灵创造的奇迹组建的信仰,让自己被人类膜拜。
疾病让人觉得恐慌,病人向神灵祈祷无效后就会转向魔鬼,只要能给他带来健康他就信谁。
在这种时刻不论他是高级知识分子还是小学文化的商人,全部都是一样的,求生欲能让人变得和平时完全不一样。
并且往往是这些高级知识分子会比村夫更加迷信。
他们相信自己是精英,会接触普通人接触不到的资源,压根不会怀疑这是个精心设计的幻术。
西方有炼金术士,东方有方士,汉武帝应该是接受过教育的人,他还是被栾大给骗了。
书上说栾大是个高大的美男子,敢说大话,连眼睛都不眨,一见面他先谴责了汉武帝一顿,树立权威之后,善于“服从”的东方人,包括皇帝在内都对这个骗子无比信服。
笛卡尔道:好多回,我穿着衣服坐于火炉旁,炉火烤得暖暖,如此真实、如此安泰、如此松缓,突然我醒来,发现我正光溜溜躺被窝呢。
孰真孰幻?既然梦境虚幻,那么这个世界亦然。
几千年前,庄子提出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既然生活无非是一场梦,是假的,我活着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这正是困扰躁郁症、抑郁症患者的终极问题——虚无感,你以为自己生活的世界是真实的,却不知道自己其实是《黑客帝国》中所描写的矩阵的一员。
剧中有一个叛徒,他知道矩阵的世界不是真实的,可是比起在“真实世界”吃乏善可陈的食物,他宁可被矩阵控制,享受感官刺激带来的快乐,比如一块美味的牛排。
他并没有真的吃了牛排,可是他的感官告诉大脑自己吃了,不是所有人都和楚门一样敢离开摄影棚。
约瑟夫“捡到”米尔斯的时候,他距离真正的躁郁症已经不远了,约瑟夫真不知道他在那个疗养院里经历了什么。
‘你敢给教宗心理分析么?’
这个想法把约瑟夫吓了一跳。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一个人都没有,仿佛刚才产生了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