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多落了点小雨,通往墓园的路面有些湿气。
是江远山生前就为自己挑好的一块墓地,不在市中心,在稍微偏郊区的一处,到了清明节前后,没有太多人出入的地段,很是
清闲,也很是落寞。
看守员是个老人,监督着几人填完登记表之后,这才摘下老花眼镜,坐在椅子上抽烟去了,四九从怀里掏出一包黄鹤楼,给对
方递了一根,老人接到手里一闻便知道是好烟,冲四九客气了两句,对江栩几人也恭敬了几分。
毕竟能把墓地安在这里的没几个有钱人,也不怪人家怠慢。
江栩一身黑衣,手里抱着一束菊花沿着大理石地面往前走,穿过百米远后,远远地就见一个人坐在轮椅上,看那个方向,刚好
是在江远山的墓碑前,那人一身黑衣背对着他们,看不清面容。
但江栩远远地就认出他来。
宋妈和管家捧着菊花走到江逸城面前,微微颔首,随后把花放在墓碑前,又拿起准备好的毛巾轻轻擦拭着江远山的照片。
江栩把菊花放过去,和几束花并排放在一起,随后从四九手里接过火纸丢进管家递来的一个烧好火的铁盆里。
没人开口说话,气氛安然又静谧。
江栩烧完火纸拍了拍手站起身,问江逸城,“一个人来的?”
江逸城没说话。
江栩看了四九一眼,四九了然地上前推着江逸城的轮椅往外走,快到门口的车前时,江逸城做了个‘停’的手势。
四九就停了下来。
江逸城看着江栩问,“聊聊?”
江栩点头,“可以啊。”又看向身后的管家和宋妈,冲他们挥手说,“你们先上去等我。”
宋妈和管家目露担忧地看了这个方向一眼,还是老老实实地上了车。
江栩推着江逸城的轮椅往下坡的路走远了几步,离车子较远的距离时才停了下来,问,“要跟我说什么?”
“你给江柔出的主意?”江逸城把轮椅转过来,看着江栩的脸问。
“对。”江栩没否认,刨开江柔擅作主张自己吸读外加自杀那段,其他的和江栩设想的差不多。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江逸城眉宇皱成一个川字,“你就那么恨她吗?以前的那些事情早就都过去了,你为什么不能饶了她呢
?”
“饶了她?”江栩像是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哥,你知道爸怎么死的吗?你知道江氏集团差点被杭家收购吗?你知道我这些天
怎么过的吗?”
江逸城咆哮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江柔她疯了!她现在在医院发疯!我出来的时候她差点咬伤一个医生!警察说下午就要把
她转移到戒毒中心,你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吗?!你怎么过的?你现在在江家,管家和宋妈哪个不是好吃好喝伺候你,你怎么
过的,你能有她惨吗!?是,她是罪有应得,但是爸已经死了啊!只剩下我们了,为什么我们不能放下仇恨,好好生活呢?!”
“放下仇恨,好好生活?”江栩抹掉眼角的泪,笑了一声,“是啊,为什么不能放下仇恨,好好生活呢?可能因为我这人天生睚眦
必报吧。”
江逸城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江栩!你变了,我不知道你一直以来装傻是为了什么,但我宁愿你是真的傻一辈子!那样的你起码
单纯有人性,而不是现在这样,冷冰冰的像个陌生人!”
“哥,为什么她们做了错事,你可以原谅,却唯独不能原谅我?”江栩难受得抓了抓头发,又把眼泪全部抹掉,她一双泛红的眼
睛看着江逸城,“我做错了吗?我只是帮爸爸报仇而已,帮爸爸拿回属于江家的东西,江柔她吸读怪我吗?是她要弥补爸爸,是
她主动吸读,不是我撺掇她。”
江栩深吸一口气,“王雪华挪用公司货款,是谁填补这个缺漏?不是你,不是爸爸,是我。”
她咬住唇说,“哥,你们是一家人,我知道,但我没有主动去害过任何人,我只是把别人扎在我身上的刺拔出来还给她们,没有
索要任何利息,我只是做我认为对的事情而已。”
“你太让人害怕了,小妹,我发现我从来就没有认识过你一样,你陌生到可怕。”江逸城看着她,“是杭家的错,你为什么要推江
柔下水?为什么不能等我出院再做计划,你这是在拿她的性命在开玩笑!”
江栩忽然没了辩解的力气,她咬着唇忍住眼泪,冲江逸城笑了一下,“哥,我以为你会懂我,没想到是我误解了。”
她转身往回走,单薄的身影被风吹得似乎踉跄了一下,很快她又站直了脊背,头也不回。
江逸城眼底也通红一片,他眼前是江柔在病房内发狂发疯的画面,医生和护士十几人压着她给她打镇定剂,她就那样嚎哭着喊
着什么。
江逸城原本还以为江栩会解释一下,是他误会了,没想到,江栩承认了,江柔如今这个样子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江家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江栩上车时,冲管家说,“你下去带他打车,送他去医院。”
管家没有多嘴去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江逸城是不愿意坐这辆车一起回去的。
宋妈见她回来眼眶通红,不由得猜测江逸城大概误会了二小姐,也跟着管家一起下了车,“二小姐,我也去吧,照应一下。”
江栩没说什么,挥了挥手。
车门关上,四九把车开了出去,经过江逸城身边时,江栩低着头看手机,没有朝窗外投去一眼。
她心里难受得很,握着手机,眼眶红得厉害,却始终忍着没有掉下泪来。
她以为整个家里,除了爸爸,只有大哥会理解她,却没想到,是她多想了。
血缘关系,他和江柔才有血缘关系,而她只是个小三生的私生女。
片刻后,她握着手机拨通了枭爷的电话,吸了吸鼻子,对着电话那头问,“我去找你好不好?”
“我在墓园。”燕廷枭说。
江栩仰着脸逼回眼眶的热意,“我知道,我现在想见你。”
燕廷枭以为她是想爸爸了,所以声音有些鼻音,没有多想,“好,我等你。”
江栩合上手机,冲四九说,“去市区的墓园。”
她不知道自己临时的一个决定,在不久后酿成了怎样的一场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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