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寻站起，转身来到栏前，直直看着铁栅外狂奔而来的人——帝王欧阳谢怀，眼底波澜激荡之后是浓浓的嘲讽。</p>
“阿弥——”未待他佛号宣完，欧阳谢怀已扑到栏前，双臂伸出，竟一把把他拽住，手臂猛收，莫寻整个人狠狠撞在铁栏上：“说！你把英芝弄到哪里去了！”</p>
莫寻额头撞破，立时鲜血长流，漫过左眼，一片猩红。他望向欧阳谢怀，无限惊疑：“刘大人失踪了？”</p>
欧阳谢怀双眼通红，砰——一声提着莫寻又撞上铁栏：“你说不说！说不说！”</p>
已有侍卫开了牢门，劝道：“陛下，您放开他，他才能回话啊。”</p>
欧阳谢怀哪里听得进去，拎着那莫寻砰砰又撞了几回，才猛地甩开。莫寻踉跄退了数步，抬起头来，已满面鲜血。</p>
欧阳谢怀立在那里，半俯身子，手撑在膝上，喘息不定。衣发俱已湿透，吧嗒吧嗒地往石板上滴水。只一双眼尤死死地盯住莫寻，凶光里勃勃杀意。</p>
莫寻先缓过一点气来，道：“刘大人决非贫僧劫走。”</p>
“那你让谁劫走英芝的？”欧阳谢怀冲到莫寻身前，五指扣紧了莫寻的颈项，大力收紧：“把她还给朕！否则朕马上杀了你！”</p>
莫寻满面血红，也看不出脸色如何，但双眼却渐渐瞪出，艰难地道：“不——是——我——”</p>
欧阳谢怀一把扔开他，却抬脚狠劲一踹，将他踹倒在地，又是三两脚：“不是你是谁？是你说要朕后悔！不是你还能有谁！”</p>
“她快要死了！”莫寻终吼出一声来。</p>
欧阳谢怀刹那僵立：“你说什么？”</p>
莫寻深深吸了一口气：“刘大人快要死了！她活不过这个冬天！就为了你，为了你的孩子！”</p>
欧阳谢怀盯着他，死死地盯着他，猛地一脚踢在莫寻心窝：“你胡说！”他竟似疯了一般，连着几脚，脚脚往莫寻胸口踢去，脚脚往死里使劲：“你敢诅咒英芝，朕杀了你杀了你！”</p>
莫寻也不反抗，任他踹着，连挨了十数脚，呕出一口血来。他张开眼，精芒暴射，突然伸手一把抱住欧阳谢怀的腿，双臂一合，猛地将他摔了出去。</p>
侍卫们大惊失色，刀剑闪亮，一时全朝莫寻后背招呼去。</p>
莫寻微一侧身，僧袍激荡，一拂之下，刀剑纷纷断落，丁当声中，莫寻已掠至欧阳谢怀身旁，五指如钩锁死了欧阳谢怀的咽喉，沉声道：“退下，谁敢上来，贫僧就杀了他。”</p>
那些侍卫眼见皇帝落在人家手里，哪里敢不听命，退至了牢外。</p>
莫寻低头看着欧阳谢怀冷哼一声：“陛下，贫僧要杀你，易如反掌。但是贫僧不会杀你，因为我不希望刘大人的孩子将来恨贫僧杀了他的父亲。”他看着欧阳谢怀，充满怜悯：“你那么爱她，却连她快要死了都不知道。如今她失去踪迹，对你来说，不仅是生别，更是死离。即使她现在还活着，你欧阳谢怀却已经永远永远地失去她了——”</p>
欧阳谢怀只觉得整个人都埋在了冰雪里，最冷最寒的冰却是从心底蔓延滋长。脸色煞白，唇齿开合只喃喃地道：“你胡说——朕杀了你——你胡说——”</p>
莫寻冷笑：“刘大人本想在中秋之后，将此事告诉你。你知道为什么？”他眼底波光如水：“她说你最怕寂寞，中秋是你心底极重的日子。她想给你一个美好的回忆，因为来年的中秋，无论如何月圆月明，她都再不能陪着你。”</p>
欧阳谢怀伸手捂住了脸：“今日，就是中秋——”</p>
莫寻挑眉，方知自他入狱，已经过去了十五日。看着欧阳谢怀指间泪水渗流，却毫不能同情他：“你欧阳谢怀上下三代，全都有负于她——”</p>
欧阳谢怀猛地放开手掌，也不顾自己咽喉被锁着，一把抓住莫寻：“英芝为什么会死？她为什么会死？告诉朕！”</p>
“陛下应该去问欧阳玄历，为什么要对刘大人下毒？”莫寻冰冷地笑着，目中却滚下泪来：“你口口声声说爱她，你陪了她十年，难道就没有发现她一日日地苍白衰弱下去？你抱着她的时候，竟从未察觉她一日比一日地轻了？她就睡在你的枕边，你居然看不见她的发早已白了那么多？她还未到三十啊！”</p>
“朕以为——以为——”欧阳谢怀发着寒颤，几乎说不出话来：“她是太累了——”</p>
“她是累了！”莫寻冷笑：“欧阳谢怀，累也是会死人的！欧阳玄历下毒，累的是她的身；而你，累的是她的心！她守着你十年，身心早已被淘空，你却还让她怀上你的孩子，生生榨干她最后一点元气！”说到这里，微微一叹：“我一直不明白，她是怎么知道欧阳玄历对她下毒的——她只是说她并不怨恨——真不知她前世是欠了你欧阳家什么，这辈子叫你们这样折腾还甘心情愿！”</p>
欧阳谢怀喃喃道：“是朕负了她负了她——”他挣扎着爬起来：“朕要去找她——她不见了——离开皇宫就不见了——朕要找到她找到她——”</p>
莫寻的手猛地收紧：“是你把她赶走了？她离开多久了？”</p>
欧阳谢怀被他勒住喉咙，几乎不能喘气：“十五日了——”</p>
“该死！”莫寻提着他，将他的头猛力撞在石地上：“欧阳谢怀，你不是很爱很爱她吗？为什么过了十五日才知道她不见了？你这是爱她吗？”</p>
欧阳谢怀只觉得后脑一阵火辣的痛，眼前一黑复一亮，交错之间似乎看见刘英芝白衣如云，微笑着立在身前，陡然伸手去抓，却是砰一声后脑再次撞上地面的疼痛。</p>
那些守卫们全堵在牢口，眼见莫寻的疯狂，却是动也不敢动一下。</p>
欧阳谢怀从剧痛中猛回过神来，死力推开莫寻：“放开朕，朕要去找她！不想她死就放开朕！”</p>
莫寻猛地收手：“你知道她去了哪里？”</p>
“不知道，但是，”欧阳谢怀深深吸了口气：“朕一定会找到她，她若不幸，朕就给她陪葬！”</p>
他眼底的决绝灼烈让莫寻微微一愣，欧阳谢怀已站起身来，侍卫们蜂拥而入，团团围住了莫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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