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顾子柒还是没有回头，顾天明叹了口气：'我昨晚梦到你妈妈了。'
顾子柒心猛地一揪痛，眼眶也随之而微微泛红。这么多年来，这是她第一次从顾天明口中听到有关于自己妈妈的话。她一直以为，顾天明已经将她们母女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里不方便说话，跟我来。'顾子柒淡淡说了一句，率先走上楼梯。
顾天明的神色微微释然，什么也没有多说便跟着顾子柒上了二楼。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了位于走廊深处的书房之中。此处十分幽静，不会有旁人打扰。顾子柒小时候经常和唐宇泽在这里搭积木玩家家酒，一玩便是一整天。
将门反锁后，顾子柒转身道：'我去给你泡杯茶吧。'
'不用了。'顾天明目光幽深地停留在顾子柒身上：'柒柒，你好像又清瘦了不少。'
在顾天明的记忆之中，顾子柒虽然一直都是窈窕纤弱的身形，却从未像现在这般清减——杨柳细腰盈盈不堪一握，仿佛风一吹都会扰乱她优美的身姿。
顾子柒抿唇不语，抬手为顾天明倒了一杯热水。
'你和唐家四爷，到底有没有离婚？'顾天明欲言又止：'我之前看到了新闻，也不确定是真的假的。'
在顾天明的心中，女儿家最终还是要通过婚姻才能有个好归宿。顾子柒原本有着可遇不可求的好姻缘，如果她真的和唐肆霆离婚了，接下来的路势必会很难走。
说来嘲讽，自家亲生女儿的婚姻情况他却只能靠电视新闻来获知。
'离不离婚，对我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呢？'顾子柒清冷的面容凝着霜雪：'只要唐肆霆一天不愿意放我离开，我还不是得留在他身边？'
'不，倘若你真的不想和他过了，你完全可以回娘家啊。'顾天明着急地反驳道：'你放心，现在晚晴已经出嫁了，你回顾家一定能享受到最好的照顾，不会有人对你说三道四的！'
这一番话说完，顾天明自己都有些脸红。他等于是间接承认了，原先顾家并没有给予顾子柒很好的家庭环境和照顾。他一直都对顾子柒的处境心知肚明，只是他也无力去管。
顾子柒的明眸一黯：'爸，我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想要问您。'
顾天明一愣，从顾子柒的语气中察觉了问题的严重性，讪讪答道：'你问。'
'您当初，到底为什么会出轨？'顾子柒没有直视顾天明的目光，手紧紧攥住裙摆说道：'我记得小时候……您和妈妈感情很要好。'
岂止是要好，原先顾天明简直将苏白蕊捧到了天上，心甘情愿地为她摘星夺月。
世人常道人心善变，但顾子柒觉得，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顾天明一怔，显然没意料到顾子
柒会突然提出这个问题。他原本以为自己一生都不必再重新面对昔日的龃龉，但是顾子柒有权知道曾经发生的一切。
'柒柒，我如果告诉你，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从来只有你妈妈一个人，你相信吗？'顾天明掏出手帕，擦了擦头上渗出的汗水。
顾子柒转过头瞥了一眼顾天明，似笑非笑道：'目前而言，我不信。'
顾天明叹息一声，像是不意外这个回答：'这件事，要从二十五年前说起。那时我刚刚和你妈妈结婚，很快就有了你，正是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候。顾氏的规模也在日益扩大，当时正开展对俄罗斯的新业务，梁月作为当时少有的小语种本科生被招了进来，成为了我的副手。'
'你妈妈端庄娴静，清冷而又高贵；而梁月则热情妩媚，在那个年代也很时髦而大胆……她经常和一个大客户来往密切，私生活比较混乱。我也只当这是她的个人爱好，没有多做注意。顾氏和俄罗斯的业务最终取得了成功，在庆功宴上，我们都喝了很多酒，她扶着我回了酒店房间，然后就……'
说到这里，顾天明的声音微弱了下去，面色也极为窘迫。
顾子柒几乎快要听不下去：'可是，我记得你的酒量非常好。'
'是啊，这么多年来我也一直没有想通，一向酒量很好的自己为什么偏偏那天没有把持住，就像是被下了药一样……'顾天明心虚地说道。
下药？顾子柒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嘲讽笑容，梁月还真是做的出这种丑事。
'那一夜过后，梁月突然什么也没说就辞职了，我心存侥幸，还以为这事就算结束了。'顾天明叹息一声，压了压眉心：'谁知五年后，白蕊竟然与世长辞。葬礼后，梁月找到了我，她说自己已经走投无路，想向我借钱去医院做手术。'
'她要做什么手术？'顾子柒皱眉。
'唉，都是我当初对不起她。'顾天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和我那一夜之后便怀了身孕，她本想一人离开后偷偷把孩子抚养长大，没曾想却生孩子时子宫落下了隐疾，后来发展为子宫癌，年纪轻轻便摘除了整个子宫，再也无法过正常人的生活。'
顾子柒一惊，摘除整个子宫？不管子宫癌是不是真的，梁月此举无疑是向顾天明证明自己已经失去了生育能力，带着顾晚晴这辈子也无法再改嫁，希望向他寻个庇佑。这真是走了一步险棋啊！
'我当时也说了，我自己有妻子女儿，没有办法娶她进门。梁月表示理解，并劝我一定不要告诉白蕊，说她不想因为自己的错误而伤害无辜的女人。'顾天明长长地喟叹一声：'我当时就觉得，我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她们母女俩……'
'
恕我直言，您最对不起的应该是全程被蒙在鼓里的我妈妈。'顾子柒冷冷道。
'你说得对。'顾天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一行清泪缓缓落下，融入了皱纹之中：'白蕊走得太早了，我还没来得及向她赎罪。'
顾子柒扭过头去，不露痕迹地抹去了眼角流出的泪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