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千里正在客厅做舒展活动。
学习也是一件相当辛苦的事情。
“我……没事。”926走了两步，坐到了沙发上。
他请完假以后, 才忽然有些迷茫起来, 这假也是请了。
接下来他应该做些什么呢？
他上哪去寻找自己已经丢失的记忆。
他觉得其他的地狱使者应该是突然回忆起来了一点什么, 才会开始寻找自己过去的记忆。
而且当他请假的那一瞬间, 他突然明白了。
什么当地狱使者的年限越久，他们每年的假期就越多，说不定地府的人就是在等这么一天吧。
话又说到他身上了, 他能想到这一点，完全是因为他作弊了, 突然出现了彭高云, 不是他真正的想到了什么。
“你这样一看就不像是没事的。”千里自然地坐到了他的一边。
“我最近好像是有点疏忽你了, 是不是在工作中又碰到了什么问题。”千里像往常一样，不出半分的不同。
“不是, 就是……”926转过头。
自从知道这件事以后, 他的心情就一直很奇怪，不想告诉任何人, 只想自己去解决, 可是仔细一想的话，其实告诉千里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千里脑子还很好使, 可以帮他一起想。
他正想跟千里坦白, 然而刚刚转过头，看到千里那张脸，不知道为什么, 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什么画面，那是小时候的千里。
926是认得小时候的千里的，毕竟他和千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千里不过11岁。
但是他脑子里刚刚闪过的画面中的千里，他的记忆里分明却没有。
“就是什么？”
“就是……就是你已经看到那两条死掉的金鱼了吗？”926舔了舔唇，语气流畅了许多。
“昨天晚上我有个同事过来将金鱼的鬼魂收走了，让我告诉你以后再养鱼的时候少喂一点吃的，这两条金鱼都是撑死的。”
千里点了点头：“我原本还想去找9875问问，这金鱼是怎么死的呢，”
“我喂的不多，应该是江行来的时候也顺手抓了一点，”
“回头我把江行的那两条鱼抢过来作为赔偿。”千里自言自语的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嗯。”926
应了一声。
“你就为这个事情支支吾吾的？”
“也不知道跟你怎么讲，毕竟是喂鱼食喂多了撑死的。”926眨巴眨巴眼睛。
“不算大事，如果你真的有什么大事，一定要跟我说，”
“尤其是……如果你要走了的话，”
“比如说被调派到别的地方去工作，或者是你回地府了之类的，不要觉得说不出道别的话，就不告而别。”千里语气颤抖了两下，她努力的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可以吗？”千里直视着他的眼睛。
926的呼吸都停滞了三秒钟。
他的脑海里很快又浮现出来了一张有关于千里的画面。
画面中的小千里，神情悲伤，她四处地张望着，明显在找什么人的样子，可是她没有找到，最后只能颓废的坐在了地上，将本来就小小的自己团成一团。
926想要上前，然而这毕竟只是回忆，他的心刚刚像是被针刺一般尖锐的疼痛了一秒，下一瞬间，他便又回到了现实之中。
“好。”926只说了这么一个字，却是像是从胸腔中硬是挤出来的一样。
“那就好，我最讨厌一声不吭就悄悄离开的人了，”
“搞的好像他跟我说一声，我就死抓着不放他走了一样。”千里伸了个懒腰。
926看着千里离开的背影，仔细的品味了一下她刚刚说的这些话。
……这是不是在敲打他。
你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926站起来，他刚刚想追上去，脚又停了下来。
老实说，他一想到自己可能会离开，第一反应就是担心千里自己一个人留下来可怎么办。
就是换做半年前，估摸着就算真的能走了，他也会当做这一切都不存在，继续留下来。
因为他真的很重要。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千里身边已经有了新的朋友，相信未来也会有越来越多的朋友。
他并不是唯一的了。
这个大概也是在他知道自己曾经可能有什么放不下的东西的时候，义无反顾的选择去调查的原因。
尽管这样说有一些可笑，然而这就是事实，别人都是做活人有了羁绊，所以死的时候舍不得离开，心有忧虑。
他却是变成了死人，做了地狱使者之后有了牵挂，反倒是舍不得投胎活着了。
是离开还是留下，在他昨晚得知这一消息，今天就跑去请假的这举动来看，他早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926摸了摸自己的脸，亏他还老是教育别人，让他们早点去投胎，不要留恋人世间呢，没想到他自己也早就深陷于其中，连上辈子也未能逃脱开。
926坐在沙发上。
所以刚刚他的脑海里闪过的画面究竟是什么呢，为什么他的脑海里会有那么小的千里，难道说他活着的时候就认识千里？
虽然地府有些规则没有明说，不过大家心里都有点数，那现在工作的地方，肯定和他们生前待的地方距离很远。
926也未曾怀疑过这一点。
所以现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要是他真的认识千里的话，为什么千里什么都没有说。
……
千里悄悄的将自己的房间门打开了一条缝。
“926？”
“926？”
千里喊了两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爸……爸？”
她的声音不大，只因为空荡荡的房间里太过于安静，惹的她这两个字在空气中回荡了好几下。
她的尾音有些脱力。
其实这个称呼她已经有整整五年没有叫过了。
926来到她身边的第一年，千里知道926身份不能暴露，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努力的克制自己的冲动和，不让自己叫她爸爸。
她那个时候只敢在926每次陷入熟睡以后，才敢偷偷地对着他小声的叫两句。
926听不见。
926也不会回应。
千里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像不是对着926叫的爸爸。
好像是对着一张照片叫的爸爸。
因为熟睡中的926就和一张照片一样，相信千里对着一张照片叫爸爸，和对着926叫爸爸应该没有什么区别。
后来，千里不叫了。
不是因为习惯，也不是因为不思念。
可是她确确实实的就不叫了。
她自己也说不清原因，也找不到理由。
反正她就这么坚持下来。
926就是926，她也一直这样叫926。
曾经的千里懒得去寻找理由，而如今的千里再叫出那一声爸爸，以后她忽的，就明白了。
因为926真的只是926，不是她的爸爸。
早在五年前，她就已经发现了这个事实，只不过她一直都在逃避，她不想去接受，就只好无视，只好不去深思。
人的这辈子和下辈子，已经被彻底分离开来，他们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而是两个人。
姜轶文不是926，926也不是姜轶文。
铁证就是他们一个叫姜轶文，一个叫926。
一个人怎么会有两个名字呢？
不是写小说的，也不是特务。
姜轶文死去，去到地府，拥有了新的名字，抹去了过去的记忆，变成了926，926有了新的同事，又有了新的鬼生。
所以他们早就是两个人了。
沙发上传来一点动静，千里被吓了一跳，她差点就将门带上了，没想到926只是翻了个身，翻完以后继续呼呼大睡。
千里呼出一口气，在自己家里还得像做贼的一样。
千里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小心翼翼的进了家里的主卧，也就是她爸爸曾经睡的房间。
房间里的东西，她生怕被926不小心撞见，所以也都已经收得整整齐齐的，确保不会被翻找出来。
这个房间她从来不会打扫，反正也不会有人住进来，早就已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千里有一点后悔了，早知道就带个口罩进来了。
她蹲下身，从床底里拉出了一箱子杂物，里面还有一个相框。
框框里放着一张照片，照片上小小的她和爸爸靠在一块，脸上的笑容灿烂而明媚。
千里将相框上的灰尘抹了去，重新摆放到了书桌上。
还有她爸爸最喜欢的衣服，最喜欢的其他东西她也都一件一件摆放好了。
千里整理这些东西，整理了整整一个小时。
她本来以为自己一定会忍不住想哭，忍不住难过。
没想到相当的平静。
千里觉得，她在这世界上似乎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现在梦终于醒了。
千里觉得，她曾经像是一个精神病病人，发了好久好久的疯，现在病终于好了。
千里觉得，她畏畏缩缩的停住在原地好久好久，现在终于跨出了她的第一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房间里站了多久，等她重新打开房门出去的时候，她已经能看到米黄色的窗帘透出了一点外面的亮光。
……
“昨晚偷偷打游戏了？”江行的眉头皱得很紧。
今天早上他像往常一样去找千里，要是换作一般时候，千里都已经醒了，等着他的早餐，结果他今
天去的时候千里却不在客厅。
江行还以为她在刷牙，结果敲敲浴室的门，这丫头也没有任何反应。
江行这才发现事情大条了，他疯狂的敲卧室门，千里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他赶紧给千里打电话。
这小丫头一大早能去哪里呢？总不能现在就去上学了吧，一点也不符合她平日里能拖一分钟是一分钟，就算迟到也不早去的做事风格。
江行打了电话，听到手机居然是从卧室里传来的。
江行不管会不会出现什么糟糕的画面了，他赶忙打开了卧室的门，发现千里正像头死猪一样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一点也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难道说是生病了吗？！
江行大惊失色，他火速走上前两步，一只手在自己的额头上探了探，随即又放到了千里的额头上。
没问题呀。
“千里？千里？”江行摇了摇千里。
千里困难的睁开眼，睡眼惺忪的看着江行，显然是连眼睛都睁不开。
“江……江行……”
还没有醒过来的千里，声音软糯糯的，和平时那副或叛逆或气人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她看上去弱小，可怜又无助。
江行的心都颤抖了好几下。
“千……千里……”江行说话都不利索起来。
“怎么了，你是不是觉得哪里不舒服？”江行眉头紧皱、语气担忧，他觉得千里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了。
“我……”
“嗯！”
“我……”千里喘了好几口气。
江行高度紧张，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拨打120。
“我……太困了，不想起来。”千里说完就闭上眼，安详的继续睡觉。
江行：“…………”
“啊啊啊啊，疼疼疼。”被拽着耳朵的千里不得不从床上坐起来，她可怜巴巴地叫着。
“赶紧给我起来去上课！”
“再让我睡一个小时吧，反正现在去了也就是上早读课，不读也没有关系的。”千里还在挣扎。
她昨天晚上十二点去房间整理东西，结果从房间出来的时候，都已经天蒙蒙亮了。
加上她在去房间之前，为了不让自己睡过头错失良机，还一直忍着困意没有睡，这样算下来她昨天总共也就才睡了两个小时。
真是要人命了。
千里是那种很不能熬夜的人，现在整个人昏昏沉沉不说，还有些反胃。
“难道你忘了上个学期，你语文背诵部分还被扣了一分，抄写了全部的课文。”江行一边说一边已经打开了千里的衣柜，给她找今天要穿的衣服。
江行的心是正直的，动作也是正直的。
可是他怎么说也都20多岁了，还是第一次看到女孩子的内衣。
“对，就那件粉白色的，扔给我。”千里坐在床上，有气无力地指挥着江行。
江行：“…………”
“什么年代了，不就是一件内衣吗，你要是总觉得不对劲，就把它想象成一件比基尼，一件泳衣，不就行了，”
“快点快点，要是你再不给我的话，我就躺下来睡觉了。”千里催促着顺便给自己找个借口。
江行转过头一看，这丫头居然真的闭上了眼睛，作势要躺下，他赶忙抓起内衣扔到了千里的床上。
“还有……你看着点给吧，就给一件上衣和裤子。”千里又开始犯困，坐在床上整个人都摇来摇去的。
江行随便挑了上衣和裤子扔到了床上，头也不回的走出卧室关上门。
“你快点！不要再睡了，这样下去要迟到了。”江行还不忘催促一声。
江行在门外等了五分钟。
他好不容易将自己破碎的心情收拾好，结果怎么也等不来千里。
江行抽了抽嘴角。
“千里？”他敲敲门。
“千里！”他拍拍门。
千里不为所动。
“我要进来了，你听到没有，我要进来了，你衣服都穿好了没？”江行在门外大声的喊了两声。
里面一点回声都没有给，江行做了两分钟的心理建设。
有那么两秒钟，江行都想放弃了，就让她去睡吧，反正也就是一节早读课。
可很快江行就醒悟了，这只是千里的一个借口，她怎么可能只睡一个早读课呢。
“我进来了，我真的进来了！”江行大声的提醒了两声，随后深吸一口气将门打了开来。
已经穿的相当整齐的千里此刻正头朝下趴在床上呼呼大睡。
江行按了按太阳穴，他就知道。
千里最后是被江行抓起来的。
“快，刷牙！”江行揪着千里的后领。
这不是他想要这么干
，而是他总觉得自己要是不这么干的话，千里可能就像一滩烂泥一样的缓缓的流动，瘫软下来，最后倒在地上。
千里闭着的双眼勉强眯开一条缝。
她重新把眼睛闭上两只手，在空气中扑腾了好久，勉强抓住了牙刷杯和牙刷。
又定住了。
江行看了半天，不知道千里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的时候，千里开口了。
“帮我挤一下牙膏，刚刚睁开眼的时候，忘记看看牙膏在哪里了。”
江行：“…………”
那你再睁开眼看一下牙膏在哪里啊。
按照一般情况来说，江行是要这样说的。
可现在不是一般情况。
江行觉得如果他开了这个口，那么千里恐怕会在刷牙这件事情上再浪费十分钟也说不定。
所以他选择挤牙膏。
他要挤牙膏的话，势必要空出两只手，那么新的问题又来了千里又该如何站在这里，而不是摔下来呢？
“你自己站站好……”
江行话还没有说完，千里脑袋便搁在了他的肩膀上，旁边身子都靠在了他的身上，将力量全部落给了江行。
江行抿了抿唇。
千里应该是在睡觉，可是她两只手没有垂落下来，而是老老实实的举着牙刷杯和牙刷，江行很轻易的便能将牙刷取过来，挤上牙膏。
千里的头发很软，一大早刚刚醒，也没有打理，很多头发都毛毛躁躁的，有许多小头发挨着江行的脖子和脸。
痒痒的。
江行有了两分动作，千里受到了影响，脑袋便轻轻的一歪，嘴唇碰在了他的锁骨处。
“千里？”江行是舍不得大声的喊她，小声的叫了一声。
“嗯……”千里鼻音重重的，声音糯糯的，语气软软的。
江行就不动了。
千里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江行动作，她又离开了一条缝。
这牙膏不是挤上了吗？
江行还在犹豫要不要把千里推醒的时候，千里动了。
只见千里低下头一口咬住了牙刷头。
江行充当了一回电动牙刷。
大概是因为刷了个牙，千里总算是清醒了一点，她靠着这一点清醒和本能又洗完了脸。
冷水在脸上扑腾一会儿，千里瞬间睁开了眼睛。
“醒了吗？”
“暂时……是醒了吧
。”千里拍拍脸，火速涂了点面霜。
就靠着这么一会儿清醒的时间，她自己做完了最后的准备工作，去到车里，手上还有江行交给她的早餐。
“昨晚偷偷打游戏了？”江行忍不住开始吐槽。
“没有。”千里靠在副驾驶上，往嘴里塞着东西。
“那怎么会这么困？还是昨晚你偷东西去了。”江行本意是开个玩笑，他问完了以后，千里迟迟都没有回应。
不能是生气了吧？
江行心中一紧，他扭过头看了一眼千里，发现这小丫头已经叼着早餐靠在座椅上，再度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
这真是昨晚做贼的程度。
这样子的话，她会不会上课的时候也在睡觉。
江行后悔了，早知道就让她睡一会儿了，这么困去上学，课上也不会有效率，既睡不好又学不好，还会被老师骂一通。
千里闭上眼睛想要眯一会儿，她确信这江行到了学校会喊她起来。
江行也确实这么做了。
“到了，醒醒。”江行推推千里。
千里睡的伸了个大懒腰，还揉了揉自己的脸：“怎么感觉我好像还睡了挺久，脑子都清醒了好几分，今天路还挺长……”
千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她眨巴眨巴眼。
这已经不是早读课的问题，而是上午一节课都已经过去了。
她看看江行。
“已经给你们老师请过假了，去吧。”江行面色如常，他没有解释自己的行为，将后座的书包递给她。
千里抓着书包好一会儿，她继续瞅瞅江行。
江行咳嗽一声来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大不了这个周六周日，再补补课，就落这么一两节课，不碍事的。
他将这段话在心中酝酿了许久，他一开口，千里也开口了。
“反正都这么晚了，要不我再睡一节课吧！”
千里被扔出了车。
……
千里到了教室，果然没有人说什么。
“你今天不舒服吗？顾正平说你会晚点到。”小胖子敲咪咪的压低嗓音。
“是……是吧。”千里也小声的回答了一句。
不晓得江行是怎么知道顾正平手机号的，不过想想，看江行也在这个学校工作过两天，知道的话也挺正常的吧。
顾正平拿着自己的手机发呆。
见鬼了，这个姜王千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今天早上校长突然打电话跟他说姜王千里要请个病假，大概要过个一两节课才能到。
顾正平当然不敢说不好。
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前两天校长就变得特别袒护她，现在好了，都帮她请假了。
难不成校长是她失散多年的外公？
作者有话要说：926：qaq哼，不是我的专场吗，说，为什么谈恋爱！感谢在2020-06-27 22:54:41~2020-06-28 23:15: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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