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士兵都持弩而立,把林安之他们包围其中。
霁月军和侍卫也都掏出了弩箭,对准了周围的人。
队长沉声道:林公子,城门已闭你逃不掉的。若不想被乱箭射死,最好是束手就擒。
林安之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只是有些不明白,我这刚剿匪归来,怎么就成了叛贼了?
此事究竟为何本官也不清楚,若是林公子有任何疑问,可以找城主大人询问。
林安之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我是谁吗?
前兵部尚书林老太爷家的小公子。队长沉声道。
林安之无奈道: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那就应该知道,我怎么都不可能跟陈留王勾结。
天下皆知,林老太爷最恨的便是陈留王,他统兵清剿陈留余孽时,但凡和陈留王沾了边的,就没有一个活下来。
而陈留王,自然也最恨这个把他打落凡尘的林老太爷。
双方根本不可能成为盟友。
队长面色不变,依然还是那句话:林公子可向城主大人请教。
林安之苦笑摇头,抬起了手。
那队长心头一紧,手中长剑立刻朝前挺了几分。
别紧张。林安之说了句,这才大声道,没见着本少爷落在别人手里了吗,都给我把武器放下!
所谓令行禁止,林安之的话刚一出口,侍卫和霁月军就把弩箭放下。
周围的士兵立刻朝前,要对他们缴械。
就在这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陡然响起。
谁敢动我的人?
中间的一辆大车车帘掀开,一个身披红色鳞甲的女子走了出来。
你是何人?队长低喝道。
我叫祝霁月,家父风族羿风寨寨主祝宏毅。祝霁月淡淡地说道。
这话一出,这队长的眉头便紧锁了起来。
大魏民族繁多,除了主体外,就是这三十二部族。
历朝历代对这些部族都是采用的怀柔政策,到了神宗皇帝这一代,更是征召部族子弟进入军队。现在大魏最精锐的轻骑部队,其相当大一部分就是由风族子弟组成。
也是靠着擅长骑射的风族轻骑,这两年在对上西晋骑兵的时候,大魏才能不落下风。
除此之外,最关键的是这些部族民风剽悍,一旦触及部族利益,那是连神宗皇帝的面子都不会卖。
就像是白州去年大水,赈灾粮银一到,首先供给的便是周围的部族,之后才会轮到各郡县城市。
队长知道这事儿已经不是他能处理了,赶紧派人赶往城主府,把事情回报给城主大人。
林安之自然不能放,派人收缴了他的兵刃,扣在了边上。
城主府那边很快就有人过来,就好像早就知道祝霁月的身份一样。只是吩咐把祝霁月请到驿馆休息,但对林安之的处理已然没变。
祝霁月面色冷凝,目光一片森然。想来对这个结果是相当的不满,不过最终,也没有真的抵抗。
策马从林安之身旁经过,便朝着林安之大声道:你只管在里面安心住着,他们要敢对你动刑,我就召来风族骑兵,踏平这白山城!
声音很大,周围许多人都听见。
但一个个都低着头,对这已经带着谋反味道的话,充耳不闻。
祝霁月带着霁月军的人和承载着几名丫头的两辆马车,跟着几名官员走了,消失在了长街尽头,那队长终于是松了口气。
林安之笑了笑:你别信霁月的话,她冲动是冲动了点,但应该或许可能不会做这种事情。
队长满脸苦笑,心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求我们对你动刑?跟你这话相比,倒是那祝霁月的话可信度高些。
对了,剩下那三辆大车,里面是我送给薛家的见面礼。你们若是不想帮我看着,就给我送到薛府去,省得人家说我林安之不知礼数。说完,又补充了句,检查仔细些,别有什么违禁的东西。
队长没好气的撇了撇嘴,挥手让人把林安之押往大牢。
城主府内。
城主顾秋风端着茶杯坐在长桌后,薛家二公子薛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二公子,人我帮你扣下来了,你们想做什么,就要尽快了。顾秋风说道。
薛善拱手笑道:有劳城主大人了。
顾秋风面色不变,淡淡地道:但我丑话说在前头,我愿意帮这次忙,是因为当年受过薛老大人恩情。但那毕竟是林家的人,我最多扣他三日,三日之后无论怎样我都要放了他。
薛善笑道:不用三日,两日便够了。
顾秋风皱了皱眉头:你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何?我听过一些传闻,那林安之和你们薛家
城主大人。薛善打断了顾秋风的话,那也不过是传闻罢了,当不得真。
顾秋风哂然道:二公子这话说得。薛家是我白山城中流砥柱,别说是传闻了,就算是真的,我也是站在你们这边,又有什么好忌讳的。我只是不明白,你们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用处?即便是扣下林安之,难道你们还真能杀了他不成?就算杀了他,难不成又能改变什么?
薛善沉吟良久,这才道:既然城主大人都说到这一步了,我也不妨跟您透露一些。林安之这次过来,应该是为了那件东西。
顾秋风心头一动:那件东西?
正是!
顾秋风低着头,捏着茶杯盖子拨弄着浮起的茶叶梗,良久才忽然道:一日,明日傍晚时分,我就要放了林安之。
多谢。
薛善起身行礼。
林安之坐在牢房内,颇为有趣地打量着周围。
说是牢房,倒不如说是个别致的小院。只不过周围设有明岗,相信隐蔽处还有暗哨。这院子的设计,就像是专门用来软禁什么大人物的。
不过只是观察了片刻,林安之就暗暗点头。
这院子看似简单,但其防备的程度,只怕比那地牢还要森严。若是其中之人想要逃脱,周围箭楼上的弓手,可以几息之内把他射成刺猬。
至于说要从正门强攻,那更是找死。在这院子左临不远处,就是白山城兵站,以白山城的规模,里面至少有五百常驻士兵。
林安之到白山城的时候是早上,折腾了半天也就到了午后。
一名身穿灰色布衣的少年人进了院子,到了林安之面前,朝着林安之点头哈腰赔笑道着,询问要吃些什么。
林安之听着,满脸惊奇:还能自己选吃的?
少年人笑道:能到这里的,都是大人物,虽说可能有些案子缠身,但终究不是那一般的犯人。公子若是喜欢,别说吃食了,就算要找两个姑娘来唱曲,也是可以的。
林安之点了点头,道:那就给我找两个姑娘来吧,这院子,忒无趣了。
薛善缓步走进了薛府大堂里,朝着那端坐其中的白衣书生躬身行了一礼:大哥。
薛礼微笑着把薛善搀扶起来:二弟多礼了,坐。
薛善还礼后,这才坐下。
顾城主怎么说?薛礼问道。
薛善把顾秋风的话转述了一遍,这才道:扣押林安之到底是为何?那东西也是个烫手山芋,他既然想要,给他便是,正好卖老宅子那边个人情。
薛礼摇头轻笑:人情不是这么个给法。再说了,当年的事情老祖宗始终耿耿于怀。这已夏初,再过半月便是小姑的忌日,林安之这时候过来,正是触了老祖宗的霉头。
所以把他关起来,算是给个下马威?
薛礼点头道:所以才给了他个最不可能的叛逆名头。这也是要让他知道,薛家和他林家,向来不是一家人。而且也要看看林安之的反应,那件事之后,出云县老宅子那边一直对我们有些警惕。
听到那件事三字,薛善的神色一凛,转而便是叹了口气岔开了话题:那林安之被扣押后,是何表现?
一听抓,薛礼就是一阵摇头失笑:说来你不信,他中午就叫人去给找姑娘了,听那边来人说,此刻正在那院子里,搂着姑娘听曲儿。
薛善哑然,转而便也是一阵失笑,叹了口气:早听闻林家小公子风流之名,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林安之自然不知道薛善和薛礼两兄弟的议论,他眯缝着眼坐在长椅上,怀里搂着的是白山城最红的姑娘。在堂下抱着琵琶轻吟浅唱的,也是白山城内的名伶。
不过,总是觉得不得劲,比起杨絮来,总是差了那么几分。
注意力只得从堂间转移到了怀里,弄得姑娘俏脸绯红媚眼如丝。
临近傍晚时分,取了赏银打发两位姑娘走后,便让那专职伺候他的少年去点了一盆火锅,自然还要了一壶小酒。
吃饱喝足,正准备回屋躺着睡觉,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很快的,祝霁月寒着脸,一手拎着个袋子,一手扬着马鞭走了进来。
在她身后跟着的,就是那个少年人。不过少年人脸上有一道清晰的血痕,看样子是被祝霁月抽了鞭子。
祝三娘的脾气可是向来不好。
听说林公子过得蛮逍遥的,听着小曲儿吃着火锅,要不在这里再多住几日?祝霁月面色不善地冷声道。
林安之眼神忧郁,叹了口气,道:我这也是苦中作乐啊。
祝霁月和林安之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自然不会被他的表情迷惑,冷冷一笑:苦中作乐?我看林少爷是乐在其中吧!
林安之的脸就跟翻书一样,立刻就满脸堆笑,道:说笑,说笑了!我要的东西找到没?
祝霁月这才没好气的把手里的袋子扔在桌上:都在这里了。
林安之打开看了看,又闻了闻,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有劳了。
祝霁月看了眼林安之的右手,眼中闪过一抹担忧:这都几天了,真的没问题?
林安之微笑道:我这两年岐黄总章 也不是白学的,只要这些药物没问题,多则一月,少则半月,就能把余毒彻底清理。
正说着,那捂着脸的少年便开口了:林公子,可要小的去把这些药物煎好?
林安之抬眼看去,目光就落在少年脸上的血痕上。祝霁月那一鞭子看来是含愤出手,抽得极重,这一下几乎是破了相。
但少年脸上依然挂着笑容,对脸上的伤痕好像全然不在意。
就交给你吧,省得你不放心。林安之笑了笑,就把煎药的注意事项说了遍。
少年用心听着,时不时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末了,林安之才道:说来,今天有劳你了,我还问题你名字呢?
少年笑道:林公子客气了,小的叫薛子奇。
林安之眉梢轻扬:薛?薛家的薛?
少年笑着拱了拱手:薛子奇的薛。
林安之轻笑点头,这才道:你一会儿再给你个方子,弄好了抹在脸上。说着又叹了口气,颇为怜惜地看了薛子奇一眼,这鞭子也不知道谁抽的,下手太狠了。
是小的不懂事,该打。
祝霁月到了驿馆,安排人手住下后,就急匆匆的出门了。
林安之在青华山中毒一直没全好,虽然他修为不错,运功给强行压住了,之后还用了些解毒药物。但毒素始终淤积在右手里,没有彻底清除。
解毒的方子倒是有,不过许多药材却很生僻,祝霁月跑遍了白山城的各大药房,才算给凑齐了。之后,她就火急火燎的直奔这小院子。
不过还没进门,就听说林安之招了两个姑娘厮混了半天,她就觉得心头一股子邪火直冲脑门。
原本打算好好说话,也变成了硬闯小院,之后才有了薛子奇被抽鞭子的事情。所以祝霁月就觉得,薛子奇挨鞭子这笔账,怎么都该算在林安之头上。
祝霁月没有在小院子里呆多久,她过来主要就是给林安之送药,顺便看下林安之有没有受虐待,没想着这厮竟然过得这等快活。
临走时,林安之送到了大门口,说道:你回去驿馆了,就把该安排的安排下。过不了两天咱们就得去薛府,一些要准备的,也都该准备下了,别到时候让人说咱们失了礼数。
祝霁月扬了扬柳眉,不耐烦地道:知道了。
林安之回到屋里,眯缝着眼躺在床上。
张扬他们三天前就应该进白山城了,也不知道让他们准备的事情怎么样。
祝霁月还能在白山城自由走动,这便代表着薛家的态度。但也不可放松警惕,想来监视的人不少。否则,今日城门口这么大动静,张扬他们怎么都该收到消息。既然没有联系祝霁月,那便是事情还有变数。
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眉心,林安之叹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林安之在院子里眯缝着眼躺在躺椅上,喝着薛子奇送上的药,听着招来的姑娘唱着曲儿。
依然是不得劲,不由得又叹了口气,这词曲唱功比之杨絮差了十万八千里。心头琢磨着,等到了皇城,真得把杨絮给招来。
生意事小,听曲儿事大。
临近傍晚,林安之躺在院子里闭目养神,就听外面传来一阵人声。
小院大门打开,一个年轻书生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这人走到近前,朝着林安之抱拳行了一礼。
晚来一步,林公子受苦了。
林安之也不起身,眯缝着眼问道:你是谁?
薛家,薛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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