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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下套

    哪怕银月城已经闹翻天,城主府内依然是一片安静祥和。

    林安之坐在客座上,眯缝着眼品着茶,那动作就和昨夜的某人一模一样。自然没那么凶险,反倒是多了些戏谑。

    这是我从燕京带来的岩茶,林公子觉得怎样?李玄嵇笑道。

    林安之仔细品尝,满脸沉醉之色。

    像林安之这样出身大户人家的公子哥,茶道自然是必修课。别看林安之十几年来一直住在河东村青蚨居那乡旮旯里,但日常所用无一不是极品,就算是日常练字的墨汁,也都是老太爷找人专程从大魏南方运来。

    老秀士还在的时候就有过一句笑谈,说是自己全心书写的一副字,还不如所用的墨汁值钱。

    至于说茶叶,那更是摆满了一整屋,除了各地名茗外,一些稀有的茶种也在其中,对茶之一道林安之也是知之甚深。

    林安之闭眼半晌,才赞叹道:啜英咀华,舌底留香。入口香气怡人,直达肺腑,这边是岩茶中的活茶了。

    李玄嵇愣了半晌,这才自嘲一笑:没想着林公子对这岩茶评价如此之高,看来倒是我错怪那人了。

    林安之有些不解,李玄嵇哈哈一笑,道:我自小喜好音律诗文,长袖善舞,旁人就当我风流公子各种杂学无所不通,于是送礼之时便多是些美酒名茶。美酒自然是能品鉴个好坏,但这茶道,我却是打小就没兴趣。送我这茶叶之人,想托我办件事情,我也品不出个好坏,正想找人帮着鉴定想,没想着这就遇着行家了。

    这话听得林安之都忍不住摇头失笑,这李玄嵇说话,当真风趣无比,很能引人好感。

    两人闲聊片刻,城主杜南平便进来了。

    他眉头紧锁,看了看李玄嵇,又看了看林安之,欲言又止。

    我说老杜啊,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李玄嵇笑道。

    杜南平苦笑道:今晚的客人,恐怕要多几位。算是稀客,但不知道世子愿不愿意见着。

    李玄嵇眉梢轻扬,微微沉吟便道:既然说是稀客,那自然是要见一见得。至于说愿不愿意嘛他颇为戏谑得看了杜南平一眼,你都把这话挑明了,看来我就算不愿意,也是要见上一见了。

    华灯初上,城主府内一片灯火通明。

    昨夜的一百余条人命在城主府内并没有引起什么涟漪,或许是与会的都是老狐狸,将那份不安与躁动都压在了心底。

    但终归是没有表露出来,整个城主府一派喜气洋洋。

    原因自然无他,这便是给定南王世子的接风宴。

    城内稍有身份的人都被请了过来,林安之甚至还见着了天宝赌坊的孙秀秀。

    孙秀秀自然是早就收到了消息,见到林安之也没显得奇怪,倒是投来关切的眼神。

    林安之自然是含笑点头。

    另外三家赌坊的主事也都到齐,见了杜南平和李玄嵇后,也跟林安之遥遥抱拳行礼。

    不过都没靠近,各自去了自己的圈子。

    林安之站在角落里,眯缝着眼看着这些人。隐约能看出出银月城的实力极其驳杂,四大赌坊自然是有自己的圈子。其他的还有好几个小团体。

    例如靠近大门口的,那些便是银月城中的本地商会,其中一些人林安之见过,还有一些也或多或少听说过。

    东北角里的,那便是大魏的商人了,不过他们却没有跟林安之套近乎,反倒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偶有目光从林安之身上掠过,也是带着几分忌惮。

    看来昨晚水月街的事情已经传到了他们耳朵里,虽说林安之把一切都做到了滴水不漏,但他毕竟是黑三明面上最大的敌手,黑三连着手下一百多号人一夜被杀,怎么看都是他嫌疑最大。

    现在杜南平城主没有追究,但万一追究起来,结果怎样没人知道,怎么看都是和他保持距离是最安全的做法。

    林安之倒是不介意,笑眯眯地朝他们抱拳打了招呼。

    几个大魏的商人这才苦着脸抱拳回礼。

    终于,外面传来一阵锣鼓声。

    原本闹哄哄的大厅就安静了下来。

    一队衣甲鲜明的武士率先进了大门,分开两列站在大门口,紧接着便是杜南平城主和世子李玄嵇携手而入。

    见过城主大人,见过世子。

    整齐的问候声响起。

    杜南平微笑点头,拉着李玄嵇到了主位上。

    免不了一番开场话,自然是对定南王歌功颂德,完了便是向李玄嵇介绍银月城的青年才俊。

    看着一些个比李玄嵇岁数还大的青年才俊朝着他恭敬行礼,林安之就觉得一阵好笑。

    不过没等真的笑得欢畅,杜南平的目光就落在了他身上。

    近日我银月城倒是出了位了得的奇才,不知诸位可有耳闻?

    杜南平的话没有所指,目光却分明的落在林安之身上。

    手下立刻有人会意,起身拱手道:城主大人可是说的力压闫思文大家的少年?

    这话一出,在座诸人都是一怔。

    闫思文他们自然是听说过,这在北越算是大人物中的大人物,虽然本身没有官阶在身,但却是燕京名流,而且还是北越赌坛第一人。

    这样的人物,自然是听说过。

    但是,银月城什么时候有人能在赌术上胜过他?

    安之贤侄,要老夫亲自来请你不成?杜南平大笑道。

    林安之苦笑着站起身,朝着他拱手行礼:见过城主大人。

    话是这么说,但林安之心下却很是奇怪。

    实在是杜南平这个介绍太过怪异,无论怎样,他林安之都算是大魏的人。被大魏的人胜了北越赌坛第一人,这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这些日子风声没有传出来,这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但今日

    安之怎么这么生分,难不成我杜南平还当不得你一声叔叔不成?杜南平大笑道。

    林安之嘴角微微抽动,不知怎么的,心头那股不妙的感觉越发的强烈。

    扫了眼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扎眼的人。

    但是

    他心头忽然一动,杜南平说过,今晚有稀客来访。

    这稀客到底是谁?

    正想到这里,忽然就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心头微微一动,就发现来的有五人。当先一人脚踩木屐,另外五人脚步声几不可查,但却步履均匀稳定。

    这种基本功做不得假,只凭那沉稳的脚步,便能判断出来人修为不低。

    就在这时候,便听得杜南平笑道:安之贤侄,虽然是从大魏过来做生意,但若是有其他想法,不妨多在我大魏走走,我们大魏求贤若渴,对各国人才向来都是以礼相待的。

    话音刚落,一名年轻人就率先走了进来。

    这年轻人二十五六岁,面容英俊挺拔。

    和林安之的俊俏不同,这年轻人轮廓更加俊朗刚毅,眉宇间更是带着那种长期身居高位的傲然。

    在他身侧,是一名身着白色长裙的女子。

    论姿容,这女子也算姣好,自然比不得祝霁月、翠微这等绝色,但气质却全然不同。只是随意一个动作,便如同濯水白莲,又像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这两人是谁?

    林安之眉头微颦。

    刚才他听到的脚步声分明只有五人,唯一不曾察觉的,便是这白衣女子的脚步。

    林安之的五感有多恐怖,但凡和他接触过的人都知道。

    连闫思文这样的赌坛圣手,最终都败在了他那逆天的听力上。连许峰那样的半步宗师,夜行潜入院子,也没能逃过林安之的耳目。

    但今日,却偏生没听到这白衣女子的脚步声,只是这一点,便足以让林安之警惕。

    来晚一步,杜城主恕罪。年轻人站在堂间,笑着朝杜南平拱了拱手。

    杜南平哈哈大笑:曹公子肯来便是杜南平的荣幸了。

    年轻人微微一笑,这才转头望向林安之:林兄有礼了。

    林安之眯缝着眼,心头盘旋着杜南平叫的曹兄二字。

    昨晚那个灰衣人,黑三便是称呼他为曹先生。

    要说这两者没有任何联系,林安之可不信。

    但是,这人究竟是谁?

    有礼了。林安之拱手笑了笑,这才望向杜南平,杜城主,可还没介绍下呢。

    杜南平满脸惊异:怎么,安之不认识曹公子?这位便是大魏当朝宰相曹正风家的公子,曹云了。

    曹云轻笑:还请杜城主饶了曹云,不过是四处游玩,万万别提家父的名讳。

    听了这话,林安之脸色微变。

    他终于明白先前杜南平这老狐狸的一番说辞是为了什么了,这就是在给他林安之下套!

    林安之一直怀疑杜南平是不是已经查到了他的身份,但这些天来,杜南平的表现总是很暧昧,并没有流露出发现林安之真实身份的样子。

    没想到,他竟然是在这里等着的。

    什么叫兵不血刃,大抵就是这样了。

    林家老爷子虽然已经卸任,但终归是林家老爷子。而曹正风身为大魏当朝宰相,自然更是权势滔天。

    如果能成功挑起两家的芥蒂,那对北越便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无论杜南平如何欣赏林安之,他终究是北越的官。

    能在大魏两大势力中种下一粒种子,他自然是乐意的。

    而且就林安之所知,当年老爷子还在朝中当差的时候,和这位曹相可不是那么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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