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002/510940002/510940031/20200521171204/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深夜的朔风极其凛冽。白皑皑的冰霰也在深夜凌晨时分倾城而落。恰似调皮顽童抱着水晶球疯狂摇晃的泡沫。
只是短短一个多小时,便给整座城市刷了一层纯白色。
段欣美下了飞机的一刹那,被迎面盖来的冰刀子刮得瑟缩成团。在机场甬道艰难地移动。
身边是跟她出差的同事,正在骂骂咧咧地吐槽这降温降得猝不及防的鬼天气。
但段欣美只是听着,并不接话。一方面是因为衣服单薄冷到发抖;另一方面则是听出了对方的话里话外。
他们这一出出差到H城长达一个星期,旅差费都有得报销。但不知为什么,等到返程的时候却被规定了机票报销的数额。
满打满算不想自己掏腰包贴钱的前提下,他们只能捡漏深夜的特价票。
谁都看得出来,新来的领导是在给段欣美穿小鞋。谁让段欣美把广电台绩效考核的新规捅到了台长跟前,还被过去录节目的谢星阑给说破了呢。
其他一同前去的同事知道段欣美的男朋友不是一般人,眼神示意对方别多嘴。一番眉来眼去,吐槽的人堪堪收了声。
段欣美看在眼里,但没说破。
气氛逐渐变得微妙。
等他们回到了机场大厅,朔盼的电话打过来,大致意思是半路下雪,估计要耽误至少半小时才能抵达。
段欣美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跟同事拿了在H城的采访影像资料,准备在机场找一家店歇脚,把明天要交上去的采访稿写完。
奈何刚吐槽过天气的同事的口吻酸不溜秋,“明明咱们误机都耽误了那么多时间,现在竟然还只在路上?也太不上心了吧。”
“他工作忙。”
“工作忙也不能是什么万金油借口吧。再忙也不能忙到现在让你在这边等着。”
“……”
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段欣美颦紧了眉。眉目间的燥意达到一个巅峰值。
饶是再多好的脾气也抵不过这一遭冷嘲热讽。
她本不想接茬,但又冷又困的状态下,着实是没什么好情绪跟生疏且低情商的同事玩客套。
反问的话也是字字诛心,“您老公已经在机场出口处等着了,是吗?”
“……”同事被堵噎得无话反驳,脸黑如炭。
其他人面面相觑,也不下场缓和气氛。但实际上,沉默本身已经是一种站队和帮腔。任由谁都知道,是谁嘴碎挑起的争端。
杀人诛心的技能是跟时姜学的,但她很少会流露出这一面。
她没有时姜遇神杀神,遇鬼杀鬼的本领,所以大多数的时候都温和得像个邻家小妹妹。生活和工作鲜少产生摩擦,但也有不好的一点,即容易被人当软柿子捏。
哪怕在这个时候,无论是道德点和话风占据上头,她都只会在热冲突还没起来之前迅速撤离,没再继续。
她知道自己怂,连回个嘴都会在事后气血上涌,心跳加速。对别人没有一点杀伤力,内伤的从来只有她自己。就这点而言,她无论怎么样都学不会时姜身上的那种魄力。
半个小时后,段欣美在即将打烊的咖啡厅完成了采访稿的撰写。
服务员又帮着续了半杯咖啡。
余杯的凉咖啡中和了不少滚烫的温度。她双手掌心贴着马克杯的杯壁,能感受到的温度没有想象中的热。
吧台上夜班的服务员没有上前打扰。动作蹑手蹑脚,可段欣美看出,他们也在准备打烊了。
她第一次身处安静无人的机场,玻璃墙外的大部分店面已经熄灯。唯有零丁人影的咖啡店,在过客如云的环境中显得寂寥些许。
随身携带的电脑,一桩有关十年前的案件平铺直叙,全文条理清晰,逻辑缜密。就连引用采访者的话,她都是力求过滤到任何一种能煽动情绪的口吻,尽可能做到客观。
她浏览了一下文章和关键词,却觉得这些字眼怎么样都跟朔盼沾不到边。
就连她所接触的采访者,那位谢星阑口头上的朋友,她都觉得无论是气质还是行为举止,明显不属于谢星阑那个优渥养尊处优的阶级。
仿佛土生土长在H城,质朴无华。
段欣美越看,越觉得其中有诈。所以即使稿子完成了,也迟迟没有发给上级。
恍惚间,凌晨打烊前的最后一声风声弥漫到空气。
门口垂坠的灯泡柔和又明亮,男人被蜜罐色的灯线闪得下意识眯眼。
段欣美看见后,没好气噗嗤一声笑。
好傻啊。
他真的是那个自己在大学暗恋得死去活来、只是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让她满世界放烟花的男人吗?
服务员误会他要进来点餐,率先说明情况,“不好意思先生,我们正准备…”
“接人。”朔盼颔首点头,言简意赅道出目的。
放眼望去,咖啡厅就只有段欣美一个客人。在一排整齐摆放的桌椅中显得突兀,又孤零。
她坐在原位,半撑着下巴斜眼看他。表情冷冰冰的。可能是对这种表情管理过分生疏,加上她并没有生气,所以震慑力大打折扣。
“来晚了。”朔盼诚恳道歉。
段欣美佯装冷漠无情,嗯了声,“如果工作实在太忙,我其实可以打的回去。”
“不忙,但也不闲。”朔盼就担心她闹情绪。
也是,比想象中还要晚将近一个小时。是他大意没注意天气。害她等了这么久。
知道段欣美明天会休假,他提议,“我明天请假一天陪你。”
段欣美:“总裁也能请假的吗?”
“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原则上是最好不要。”朔盼中肯地答,“但在家办公一天的权利还是有的。总裁也是人。”
“你也知道你是人,而不是机器。”段欣美慢条斯理将文件装进资料袋,“不是身为男朋友就得过来接机的。百忙之中还要跑这么一个来回。”
朔盼一五一十:“不累。”
段欣美愣住,随即变了个表达方式。
“没有跟你在一起之前,我在采访的路上无论提着多重的机器都能健步如飞。所以不会因为你的迟到影响心情,更何况我还在一个小时把稿子赶出来了。”
“很棒。”朔盼客观赞赏。随后觉得这话没营养又没情趣,追问了句:“该夸你棒吗?”
段欣美满脸黑线:“……”就尼玛服气。
她干脆连戏都不演了。
动作麻利收拾好东西,径直走出咖啡厅跟他上了车。
车子头部照射出两道平行光柱,刺破了路边的雾凇林影。漆黑的车身罩了一层白雪,在道路中平缓地行驶。
段欣美估算了一下时间,确实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到家。
“美美,抱歉。”朔盼将她搂进怀里,安抚道,“没有下次了。”
仅仅两人相处的空间时,朔盼的声音总让人联想到墨滴。随着笔劲挥洒,飞龙走蛇,最终腾跃在纸面上。
看似随性,实则入木三分。
他话里有话,可段欣美暂时还琢磨不透。不过她本能不做回应,而是一动不动地窝着。
过了片刻之后才闷闷地点了个小小弧度的头,“原谅你了。”
段欣美原以为,她是打从心里不介意。
不就是迟到吗。而且还是因为天气这种不可控的因素被堵塞在路上,怎么就能介意了呢。而且再往前推一推,也是因为她飞机误点在先。
彼此都没什么错,他为什么要道歉。倒也不是因为同事的阴阳怪气,她纯粹就是等得有点久了,导致心里产生出一种绵绵密密的酸胀感。
像是迟迟等不到家长来接的幼儿园小朋友。明明知道他们会过来接自己,但就是等的过程总让人忐忑又不安。
啊谈恋爱果然让人丧失智商。
不过段欣美是真的不生气,一点都不。
她甚至觉得,自己被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蛊惑着过去H城出差,现在骑虎难下,正纠结要不要交代实情。
却被朔盼抢先问了话。
“H城的感觉怎么样?”他一边问,一边放下后车座的椅背,引着她跟自己并肩躺下。
“不怎么样。”段欣美如实道,“我为了跑采访磨破了一双鞋子。但是傍晚黄昏的风景很不错,就很…”
她顿了顿,斟酌老半天,用了个词叫:“市井人情。”
“确实很有市井人情。十年前,我去过那里。当时跟着格年一起过去,就是想拍收集这些古街古树的摄影素材。””朔盼回忆,却选择性省略了时姜,
段欣美内心咯噔一声。有点做贼心虚。
她佯装镇定,“没听你说过。”
朔盼如实道:“因为后来没拍成。”
“……”段欣美放匀了呼吸,语气惋惜,“那还挺遗憾的。不过我也在手机拍了几张,入得了你的眼吗?”
问题抛出,却恍如石子落入深不见底,万物皆可吸附的沼泽之中。
朔盼装聋作哑,没有接话。
段欣美等了半会,没耐住性子,从他的怀里半抬起头。
车窗外的路灯昏暗,流转车厢内的光线只暗不明。不光是静物,在分享光明这件事,大部分生物都显得分外吝啬。
藤蔓会向上攀,树冠会生枝蔓叶,向四周围延展,争夺可照射到阳光的空间。唯有一开始对阳光避之不及的物种,才会将光明拱手相让。
朔盼眸深似海,借着黑暗的屏障想其他事。过了片刻才堪堪出声,“美美。”
“嗯?”段欣美不明所以,声音缱着一股浓浓的困意。
劝她别背叛自己的狠话在察觉到困倦的小奶音之后,被堪堪压在喉头。朔盼内心百转千回,酝酿许久,可临到了唇齿边,堪堪换了一句,“没什么。回来就好。”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