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9583/511579583/511579792/20200702103004/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深夜的急诊室乱糟糟的。
可能是附近某条环城高速出现了车祸,接连不断有人被送进来。人多事杂,暂时没人关注到时聪这边的病床。
左董等了半会儿,语速不急不躁,“再装下去就没意思了。我两个儿子都被送进去了,你还想装作无事发生?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买卖。”
“……”时聪没有再继续装下去。
他睁眼。
天花板刺眼的光线扎得他应激性一蹙,“在威胁我?”
“好声好气的聊天你没兴趣,非得要人亮出脾气才肯回应。你说你是不是贱。”左董意气风华的气度不再,眶底下挂着两个深色眼袋,双目浊光无神。但在时聪这位牛犊面前,威严依旧。
“说气顺了是假的。在你这位小辈面前,我没想挑起事端。他们会进去是他们命中的造化,我跑断腿弄不出来也算我本事小。”
左董从兜里拿出一包烟,刚点起就被路过的护士叫停,“先生,这里不能抽烟。”
他斜视过去。当着她的面抽了一口。护士被挑衅得脸通红。
“咱们按规矩来,不抽了。”左董吞云吐雾,烟头摁灭在床单。
白色床单落了一块污灰,刺目,也格格不入。
他冲时聪笑道:“你看,这就是树倒猢狲散。我他妈连抽个烟还要被管着。”说完话他脸色一变,冲护士大发脾气,也踹了下工具车,“滚!”
护士憋屈,但看他浑身行头不像是普通人,不敢多惹事只好红着眼离开。
“晦气!”左董站起就没再坐下。
他居高临下,神色疏冷,“有个人想跟你谈合作,联系我做中间人负责牵线。做得好他会借收购凌天基建的路子给一笔钱再安排你们全家出国,做不好你就跟我那两个儿子一起进去蹲吧。”
“看样子我是不是没选择的权利了?”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你好歹有个妹妹可以做挡箭牌。”
时聪一语明了,“他的目标是时姜?”
“不知道。管他什么目标,我只想把两个儿子弄出来。”左董在说话间收到一条短信,回复完又坐到椅子,岔开腿双手撑在膝盖,“你得跟我走。”
“就现在?”
“怕死吗?”
两个问题被同时抛出,时聪愣了一下。
左董目光锐利,煞出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看对方没开玩笑,他咧着嘴角牵动到伤口,倒吸一口气的同时还不忘揶揄,“如果真要死,记得给我叫几个妞。死在石榴裙下也风流。”
左董一秒意会,操着男人懂男人的口吻没把他当小辈,“尽得时侯光真传。”
不等护士过来,他自行拔掉时聪手上的针头,带着他一起出门。
深夜的空气凉得发抖,风剐蹭着脸。时聪朝门口扫了眼,下意识往一辆亮起双闪灯的车子走,没几步被左董叫停,“你走那边干嘛?我车子在这。”
“哦。我会错意了,还以为有人接。”
“本领不大,想得挺美。”左董开门进了后车座。见时聪也上赶着坐进来,他挥手赶人,“坐前边。我嫌脏。”
要不是需要拉时家下水一起做暂时的利益共同体,他会过来这边亲自接人?笑话。
时聪胳膊拧不过大腿,关上后车座的门坐到副驾。
被风吹过的头更加昏沉像是一团浆糊,他闭上眼睛,立马想到了挨时姜巴掌之前说的话——“兄弟,不嫌脏吗?”
脏。
浑身上下都脏透了。
他早已经腐烂在淤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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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聪在路上睡了一觉,恢复了点精神。
抵达的地方他不认识,只觉得静谧祥和,渺无人气。穹顶的灯光亮如白昼,白色雕塑恍若沐浴圣光,连脚步都不由得放轻。
环形楼梯下来一个女人,有些熟悉,感觉在哪个地方见过。
“叫我万映儿就好。”万映儿莞尔。又冲左董说道:“一来一回太折腾了,公子哥儿担心您吃不消,提前安排好了房间让您过去休息。”
左董不敢承这意,寒暄几句就想着离开。万映儿没跟他客套,说了几句漂亮话送走了人。
时聪站在一旁默不作声,一方面是对陌生环境和陌生人的警惕,另一方面也是在观察万映儿。
眼神胆大炽烈,看得万映儿尽可能忍着恶心。
“走吧。”她收回笑意,目不斜视地往楼上走。
谢星阑听说人到了,停了工作从工作室出来。碰巧见到万映儿从会客厅退出来,他顿了一步,“今晚别回房间睡。”
万映儿身形一顿,假着笑问:“那我睡哪?”
“他睡哪你睡哪。”说完,他朝会客厅指了指,暗示昭然若揭。
万映儿:“……”
“端得过高,不食人间烟火也不好,这样会让你忘记你杂食的属性。”谢星阑心平静和,只寥寥几句便替她做了决定。不容置喙,没得商量。
万映儿听得脸色乍青乍白。一心想拒绝,最后剑走偏锋,“我最近不太方便,腰酸头疼需要补点气血。”
“哦?这样。”谢星阑若有所思,正面瞧了她几秒。
忖度片刻,看似折衷实际不留后路,“那就让邵水把这几天的通告都推了,留下来陪着,什么时候行了就什么时候恢复工作。”
万映儿:“……”
许是不甘,她触目则躲的眼神,略显张皇可怜。
谢星阑知道这张皮相背后涂的是什么黑墨,却也配合着演,“砸下去的钱果真能养出一点点品位。开始考虑周到了。第一晚见面就走肾,着实掉价。”
话里有几分夸赞几分讽刺,万映儿心知肚明。
自诩拒绝只会让自己陷入难堪的境地,她咬了咬唇,最后乖顺地妥了协。
会客厅内。
时聪已经等候多时。
看到进来的人,他不由得觉得拘谨。
奈何谢星阑一反常态,竟露出一丝热络。他走过去握手,“好久不见。”
时聪:“?”
谢星阑的长相辨识度高。
羸弱近乎苍白的肤色就让人过目难忘。眼睛澄澈清润,仿佛世间什么事都能倒映进来。苍茫天地,冰雪而疏离。时聪尽力回忆,都没能想起自己跟他有过的交集。
谢星阑不羞不恼,客客气气地提点了句:“十年前,在时姜的病房门口,咱们打过照面。”
果然不出所料,时聪征了片刻。其间一句话都没说。
再开口已是装傻充愣,“抱歉,时间隔得太久,我不太记得了。”
谢星阑佯装失望,“从她住进去到出院,你总共就去过一次。怎么能不记得呢?”
时聪:“……”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在医院被左家那位老贼以生命要挟的时候,他就应该想方设法逃跑才对,失策了。
“别这么紧张。”谢星阑转身坐进沙发,煮水沏茶。
其间不给时聪一个眼神,俨然当他如空气。
再出口早已换了一副口吻:倨傲、不恭不仁、待万物如刍狗。
与其说是在聊天,更像是下达一道不可忤逆的命令。
“这卖女求荣的事你们时家做得也不是一两次了,按理说已经得心应手才对。所以想个招吧。我想带走的人,现在被季影先下手为强护得死死的。看着真是烦透了。”
时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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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星阑见到时姜的时候,时姜才十七岁。出场比季影早,但早得不是时候。
被人手忙脚乱送来医院的时候,她浑身上下都是血。新染上的氧化了的,颜色深浅不一。分不清是谁的血,看着特别浓艳。
空气都是血腥味,别人闻着恶心,他觉得腥甜。
谢星阑住的病房是高级单人间,她也是,就住他的对面。
可能是她出场的方式过于触目惊心,又或者是她的颜值惊为天人,送进来医院的第一天就受到很多的关注,包括他。
能被收进来的病患非富即贵,疗养院有一条规矩就是不能私下讨论病人和病情。
谢星阑要是想了解,只能亲自留意。
时姜病房来往的人很杂,杂到他自己也数不清是多少拨人。按衣服分的话有穿警局制服的、穿西装的和穿校服的,西装里还可以分的更多,姓时姓朔姓向还有姓叶等等。
一看就觉得很复杂。但他就是鬼使神差地关注了。
某一天下午趁病房没人,他走了进去。
时姜一直是昏迷的状态,没醒过来。
她皮肤奶白,穿白色衣服特别好看。哪怕换上病服,都能穿出一种超脱尘间的美。
乌黑纤薄的睫毛覆在眼睑,她睡相乖巧恬静,唯独微微颦起来的眉头显得突兀。
输血袋正源源不断地往她体内输血。手臂附近的输液管铁红如锈,与皙白的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走廊传来一阵走动声,谢星阑心下一动,稍一侧身。
身后窗边的光线不受阻,悉数蔓延至床上。
初显美人胚的脸蛋,映落了一颗精致的红痣。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第一次觉得生活是有颜色的。
红如血,红似火。
暴烈、焦灼、至生至死。他差点被突如其来的色彩烫伤,又如飞蛾扑火般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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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没有父亲之外,谢星阑从小到大的生活过得波澜无风。
没什么绚烂色彩,也没什么特别感兴趣的人事物。
除了基因带来的创作天赋,他压根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能做什么以及想做什么。哪怕母亲Vicky安排的课程他都学得很好,规划出的道路他都能走出优等生的步伐。
相比较季家三兄弟的“放养”,Vicky把他保护得太好,让他时时刻刻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圈养的宠物。
亦或是一个从小养成的,干净纯粹的,在合适的时间用以圣母献祭仪式的祭品。
这么多年隐瞒他的存在,美其名曰是保护。在想要保持热度的时候又把他推向大众,说是要打通市场。
Vicky总是一贯的强势和一意孤行,就像不顾身边人的劝阻,动了想体验孕育的念头便远赴他国产子。
孩子生了养了也贯彻了贵族教育,但到头来,谢星阑发现Vicky是在培养一个忠心不二的奴仆。
时姜是他唯一能捕捉到颜色的突破口,哪怕她个人不知情。
不过没关系。
古希腊中,渎神之罪因名|妓美丽而被赦免,那他也可以因罪犯的美艳而堕入炼狱。
美能救人,也能杀人,此乃人间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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