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哇呜哇的警笛声从远处传来,天韵地产这帮人的脸上都露出喜色,就连那些躺在地上哀嚎的打手们,声音都洪亮了许多。
张平凡就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他们演戏,余光瞥到烂尾楼上有几个小脑袋瓜探出来,对郑少秋说了句:“你去上面看好孩子们。”
接下来的画面他不想让这些纯洁的白纸上沾染一点污迹,今天这里,他说的算!
等到郑少秋上去后,两辆警车也一前一后驶到他们面前停下。
嘎吱,从车上下来一个大盖帽警官,后面那辆车也下来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员,领头那个看似领导一样的警官看到地上那些哀嚎的人,眉头紧皱。
这时老三捂着手走上前告状:“小舅子你可算是来了,再不来你姐夫都要被人打死了,你看看我的手,你看看我的手啊!哎呦,疼啊!”
警官眼睛一瞪:“你叫我什么?”
老三看起来很怕他,脖子一缩讪讪到:“丁所长,丁所长行了吧。”
丁楠一直都知道自己姐夫是什么尿性,可谁让姐姐就嫁了这么一个人呢,平日里没少给他惹麻烦,到最后还是得自己擦屁股,如果不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他才不会理会呢。
“行了行了,别装了,到底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聚众斗殴是犯法的,尤其是上面刚刚出台了政策,你这是顶风作案知道吗!”
“我说丁所啊,这次你可真的冤枉我了,你看看躺在地下的人,哪里有其他人啊,全都是我们的人,我们才是受害者啊!”老三大呼冤枉,虽然这件事很丢人,但的确是事实,他也不怕自己这个小舅子还能说出什么来。
果然,听他说完,丁楠表情一楞,仔细一看果然发现地上躺着的基本都是穿着同样衣服的人,不是印着天韵地产就是印着天盾保安,真是奇了怪了,以往这种事情都是他们把别人打坏了,这是哪位大神能把这一群人全都打倒,难道是哪个帮派的?
想到这里,丁楠精神一震,如果真是一起恶性的涉黑案件,那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姑且相信你一次,说说,对面是谁的人?来了多少人?拿没拿什么家伙。”
听到这话,所有人表情都变得十分怪异,看他的眼神好像在说,你难道看不到那有两个大活人站在那里嘛?还问对方来了多少人?总共满打满算也就三个人,如果把那些孩子也算上的话那倒是不少。
丁楠发现自己这个姐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没好气道:“怎么!被人打怕了啊,还是失忆了,问你话呢。”
“这……”
“不用问了,人是我打的。”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丁楠没有反应过来,抬头一看对面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走出来,他刚才下车的时候倒是也注意到了,但也只是以为是天韵的人,毕竟谁又能想到,一个人能够将几十个壮汉都打倒。
张平凡站出来坦然承认可不是为了自首,只不过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何必弄得那么复杂。
“这些人,地上的还有你姐夫的手,全都是我弄的,和其他人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这个老头,还有上面有个贼眉鼠眼的家伙,都是你的同伙!”老三这是要赶尽杀绝啊,一个都不想放过,要是把魏武思也抓进去,他就能将功抵过。
张平凡却嗤笑一声:“那你干脆说上面那些孩子还有襁褓里的婴儿都参与了岂不是更好,这样你们也能少丢点脸。”
被他这么一嘲讽,老三就像是吃了屎一样表情难看,毕竟让人一个人打倒这么多人在哪说都十分不光彩,
“你你你你……你打人还有理了啊……小舅子,快把这个狂妄的家伙抓起来,好好查一查!”情绪激动的老三一时间都忘记了称呼的问题。
丁楠没好气的呵斥一声:“行了!都闭嘴!”
紧接着转头看向张平凡,上下打量一番,看起来脸生,不认识,而且也不像是练过的样子啊,这种人要是平常遇见,估计都不会多看一眼,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啊。
“这些人……都是你打的?”
“当然。”张平凡坦然的让人难以置信。
“你一个人?”
“怎么?你是觉得年近古稀的老人和那些孩子哪个能让这些家伙倒在地上?”被张平凡无清的嘲讽,丁楠也有些火气,你一个打人的人有什么可嚣张的!
当即脸色一沉:“好,既然你主动承认,我就算你投案自首,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至于你的违反了那条规定会根据医院的验伤报告来核定。”
说完一摆手,身后两个警员走出来就要抓住张平凡。
这时,张平凡却一抬手:“且慢!”
丁楠脚步顿住:“怎么?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张平凡一咧嘴:“没什么,我就是要告诉你,人是我打的,那是因为他们该打,不过这警局我怕是跟你去不了了。”
这一句话可把丁楠给气笑了,他当警察这么多年,还第一次听到如此狂妄的话,
“小伙子,你当我们是什么?地上的那些打手嘛?我们代表的是国家机构,拥有强制传唤的权利,别说你已经犯法了,就算是没有犯法也理应配合我们工作!你说不跟我们走?难道还非要让我们把你铐起来嘛!”
一见丁楠怒了,一旁的老三乐了,他是知道自己这个小舅子的轴劲的,有时候连他都敢当面训斥,现在这小子竟然敢当面顶撞他,肯定是要挨收拾了,平常如果没什么事他都不敢轻易麻烦丁楠,看来今天这个小子算是撞枪口上了!
张平凡根本不慌不忙,指着地面上的那些家伙说:“你姓丁是吧,我不相信你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人,他们平日里鱼肉乡里横行霸道,扫黄打黑打的就是这批人,他们在你的地界肆意横行,你这个当所长的不仅不知道反省,现在出了事情不问青后皂白就要抓人?”
“没错,我是打人了,我可以配合调查,可他们做的那些事情,足够他们这辈子都在监狱里接受调查!可他们还好好的在这里威胁我们!这就是你作为人民公仆应该做的事情嘛!”
“说得好!”
二楼传来郑少秋的叫好声,可一看到丁楠看过来的眼神,小偷的本能又让他把头缩了回去。
不得不承认,张平凡说的话句句在理,他没有否认自己的问题,可有时候对待恶人,就需要以恶制恶,这不是律法,这是心里的法!
他这番话将丁楠的脸色说的一阵青一阵红,的确,丁楠非常清楚这些人都是什么人,可抛开姐夫姐姐这层关系后,光是这些人背后的老板就让自己无可奈何,就算是知道他们都不是好人又能怎么办,有证据吗?人证碍于龙傲天的威慑不敢出面,物证又几乎没有,偶尔找到一点,在某些方面的压力下又不得不装作看不见,丁楠最开始是一个十分正义的警官,但终于有一天他发现,这个世界不是只有一腔热血就能成的,像是龙傲天那种人,自己根本触碰不到,他身边有太多的保护伞了,这条利益关系一旦触碰了,后面牵扯的级别是他不敢想象的。
就算是以往帮他姐夫处理的那些事情,他都只能尽量帮受害者争取一些赔偿,因为他知道,想要让这些人受到法律的制裁光是靠他一人是不可能的,但天韵地产不差钱,也只能从这个方式来补偿他人。
他的语气变得低沉起来:“法不容情……我看到的,只有行凶者和被害人,如果你有异议可以提出上诉,我会接受审理,但这个时候,你必须要跟我走!带走!”
他咬着牙说出这番话,扭过身去不去看张平凡的眼神。
两名警员上前就要钳住张平凡,老三的眼中满是快意。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魏武思突然喊出一个名字:
“小泥猴。”
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老头在叫谁,可是丁楠却身体一震,僵硬的转过身来,再次看向那花白头发的老人,想要从那满是皱纹的脸上找到一些熟悉的轮廓。
“小泥猴……这个名字已经快三十年没有人叫过了,就连姐姐都不知道这个名字,因为这段记忆是专属于一个人的。”
那是三十年前的一个冬天,丁楠在院子里玩耍的时候被一个陌生女人强行抱走,他哭喊着被塞进了一辆面包车里,车上的人商量着要把他卖到山沟里,那时候的他虽然年纪尚小,但依旧明白自己遭遇到了不好的事情,为了怕他大喊大叫,人贩子把他绑起来并且用安全带束缚在车座上,可好巧不巧的是,面包车中途突然刹车失灵,撞向一旁的大树,司机当场死亡,其余人也被撞得昏迷,只有丁楠因为系了安全带逃过一劫,他趁着人贩子昏迷的期间,挣脱束缚,从破碎的车窗爬了出去,正巧那时候下大雨,山路泥泞很不好走,他就在雨中一边哭一边走,一边哭一边走,浑身上下都沾满了泥水,这时候,他遇到了一个男人。
男人抱起他赶往医院,因为他发高烧,必须要接受治疗,他躺在病床上,看到男人将兜里那些零零散散的钱交给医生并且哀求医生一定要治好他,从哪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男人,之后警察来了,他父母也来了,可他脑海中一直存有一个画面。
一个男人抱着他,用身上衣服盖住他,不停的在耳边说:
“小泥猴,千万不要睡,小泥猴,我会带你找到父母的!小泥猴小泥猴……”
之后他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那个男人,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人的名字。
魏武思。
自己只不过是魏父救过众多孩子中的一员,或许对方已经不记得他了,但他却永远记得。
可今天被一个老人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丁楠仔细打量,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雨夜。
他颤抖着嘴唇试探性的问道:“魏……魏父?”
魏武思颤巍巍的上前两步:“小泥猴,真的是你啊,没想到一晃你都长这么大了,要不是你脖子上那块胎记,我是真的认不出你了。”
胎记,丁楠摸了摸脖子上那块指甲盖大小的胎记,这种细节或许连自己的父母都很难记得,可魏父却记得。
丁楠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这一跪,晚了三十年。
他还记得当初医院的结果,或许在晚来几个小时,他就会留下后遗症,那他也无法当警察,可以说,魏父虽然没有养育他,却拯救了他的一生。
丁楠这么一跪,所有人都蒙了,那两个警员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老三更是惊讶的说道:“小舅子,你干嘛?你是不是生病了,跪这个糟老头子干什么?”
“你给我闭嘴!”
丁楠大声呵斥一声,有他在,他不允许任何人侮辱魏父,哪怕回去会被姐姐骂也无所谓。
看到丁楠生气,老三还不明白发生什么,莫名的觉得委屈。
魏武思上前搀扶丁楠:“行了,这都多少年了,不至于。”
“不!魏父,你不明白,如果不是你,就没有我丁楠,我找了你太久太久了,有人说你离开揭阳,我甚至查过资料,可一直都没有您的消息,您这么多年到底去哪了?怎么……怎么会……”
看着魏武思身上褴褛的衣服,他有些说不下去,余光中突然瞥到地面上那些打手,又看到烂尾楼二楼的一个个小脑袋瓜,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啪的一声就给自己一个耳光。
“丁所!”
“别过来!”他对魏武思说:“魏父,我辜负了你当年的恩情,我不是一个好警察。”
“起来吧孩子。”魏父将他扶起来,叹口气说道:“我知道你的难处,你没有必要这样,有错的不是你。”
有错的当然不是他,可真正有错的,他却不敢惩治,他第一次不敢直视他人的目光,只怕看到魏父眼中的失望。
这是,张平凡站了出来说:“丁所长是吧,之前是我看走眼了,以为你们互相包庇,不过看到你和魏老先生如此熟络,想必也是有些渊源,今天我帮你做回主,你惩治不了的人,我来惩治!你做不到的事!我来做!我就是要让某些人看看,这苍天上,到底长没长眼睛!”
他的话掷地有声,丁楠狐疑的看着他,似乎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人哪来的勇气。
老三却哈哈大笑:“你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就凭你也敢惩治我们?你当你是谁?联邦总理嘛!你凭什么!”
张平凡冷笑一声,目光看向远处逐渐扬起沙尘,由近至远传来的轰鸣声,伸手一指:
“凭什么?他们会告诉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