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蓉身穿着大红色织锦如意裙,头发梳成了垂挂髻,两边各簪一朵金色的梅花,瞧着华贵又端庄,老夫人远远地扫过来,面带满意之色。
大孙女长得不算格外出众,但这么些年养尊处优下来,气质非一般女子能比。
老夫人亲昵地对她伸出手,“蓉蓉,到祖母这里来。”
随即又冲一直伺候在身畔的古嬷嬷点点头,古嬷嬷会意,躬身退了下去。
玉蓉犹豫一瞬,终是抬步走到老夫人身边坐下。
“祖母。”
“好孩子,这些日子可还好?你穿这一身倒好,鲜亮。年底了,回头给你们几个姑娘家多裁几身衣裳,小姑娘家合该打扮地漂漂亮亮的。”
老夫人摸了摸玉蓉的头发,语气温和,丝毫没把林氏犯的错误,归结到玉蓉身上。
古嬷嬷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带着个托盘出来,上面摆着一卷卷的画轴,玉蓉一眼扫过去,额角狂跳。
果然,老夫人招招手,让古嬷嬷把托盘放在她们边上的矮几上,眉眼带笑。
“蓉蓉,你年岁不小了,终身大事也该考虑起来了,你母亲......”说到林氏,老夫人还有些不悦,眼神触及玉蓉尴尬的表情,立刻转了话题,“不说她也罢,你有祖母做主,婚事错不了,祖母定会帮你找一门称心如意的婚事。”
“这里的都是咱们临安城里适龄的青年才俊,人品样貌没得说,祖母都筛过一遍了,若是你有中意的......”
老夫人看向玉蓉的眼神带着揶揄,她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只要玉蓉喜欢,她可以满足孙女的心愿。
眼前摆着的,都是些家世相当的,不管玉蓉怎么选都可以。
古嬷嬷看着眼前的这对祖孙,心里感叹老夫人真是菩萨心肠,若是换了别家,主母犯了那样的大错,她的亲女能讨到好才怪,老夫人不仅不计较,还敲打下人,让他们善待大姑娘。
二姑娘要成亲了,为了不让年长一岁的大姑娘觉得尴尬,一早就派了人,满城的搜罗,这临安城的年轻公子哥儿们,还都先过了一回眼。
就是夫人亲自办这事,也未必会有老夫人这样仔细。
二姑娘倒是可惜了,若也由老夫人来定,必定能找个家世清贵的人家。
玉蓉低着头,咬了咬唇,不去和老夫人对视。
她有千万句话要说,可面对老夫人的一片心意,愣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玉蓉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但是瞥见老夫人殷切的目光,还是会觉得心虚。
老夫人等了半天都没等到玉蓉的动作,古嬷嬷放卷轴的地方触手可及,可她愣是连伸手都无,老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丫头别是另有心上人了吧?
闺阁女子最忌私相授受,一旦让外人发现,毁得不是一个人的名声,整个家族都受牵连。
老夫人倏地沉下脸,看着玉蓉,眼带审视。
“蓉蓉,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室内的气氛忽然严肃起来,古嬷嬷眼观鼻鼻观心,下意识降低存在感。
以她对老夫人的了解,她此时恐怕已经在暴怒边缘了。
“我......祖母,你刚刚说,只要我中意......”
玉蓉头皮发麻,背上的冷汗一层层往外冒,她没把握说服老夫人,越发斟字酌句。
“是,但是我以为你知道姑娘家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老夫人微微抬头,锐利的目光紧紧盯住玉蓉,语气不容辩驳。
玉蓉有种强烈的危险感,她知道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就此打住,含糊而过,可是她心里又涌现出强烈的不甘来。
若是做错事的是玉茹呢?老夫人也会这么咄咄逼人吗?
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想做人上人有什么错?
明明她才是嫡女,但是在这府中,谨小慎微,混的连个庶女都不如。
上天让她重活一世,不是继续当蝼蚁的,她要爬到这个世界的最高处,俯视众生!
玉蓉突然有了勇气,猛地抬头,正对上老夫人,眼里满是桀骜不驯,
“祖母!我不觉得自己有错,何况你都没问我,那个人是谁......”
老夫人怒极,眼中酝酿着狂风骤雨,
“不管对方是谁,速速断了,往后不许再往来!”
“我从不知道,你竟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姑娘,传出去,伯府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祖母,我不服!我不仅不会断,好不容易在景王心中有了一席之地,说什么我也要抓住机会,做那高高在上的景王妃。”
玉蓉站起身,情绪激烈地大声反驳。
她双手用力攥紧,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话一出口,整个人都轻松了几分。
“祖母,我这么做对伯府百利无一害,如今伯府式微,若是能出一位王妃,临安还有谁敢小看咱们?”
玉蓉梗着脖子,越说越觉得自己没做错,祖母不该斥责她,说到底,还是祖母偏心。
“你!”老夫人气急,抖着手指向玉茹,斥道,“混账!”
玉蓉不肯认错的模样,像极了林氏,老夫人再也忍耐不下去,用力一挥手,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啪”地一声,把她头打得偏了偏。
玉蓉捂着脸,不敢置信,
“祖母,您竟然打我?我做错什么了?我如今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伯府,可您因为自己偏心,愣是看不见我对伯府的付出......”
玉蓉被怒气烧得仅存的一丝理智都没了,捂着脸跑了出去,不顾老夫人在身后的呼喊。
老夫人被她的一番指责气得倒仰,狠狠栽在椅子里,剧烈喘息着。
古嬷嬷赶紧找了保清丸给老夫人服用,又伸手给她顺气,
“老夫人,别气别气,您身子不如往昔了,合该自己多注意才是。”
老夫人服了药,情绪逐渐平缓,呼吸也顺畅许多,她无力地拍拍古嬷嬷的手,老态尽显,
“南香,你说我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不该让林氏自己抚养孩子......玉蓉这孩子太傻,景王岂是咱们伯府能高攀的?别说正妃,就是侧妃也轮不上她啊,可怜她执迷不悟......”
老夫人说着,刚缓和下的情绪,又逐渐变得激烈起来,她只觉得眼前阵阵发晕。
“老夫人,快别激动了,放轻松,放轻松......”
“大姑娘什么都好,就是过于要强了些。”
古嬷嬷扶紧老夫人,心下把玉蓉骂个半死,若不是她还记得尊卑,刚刚恨不得代老夫人狠狠教训这个心比天高的孙女。
景王那是谁?当今圣上的大皇子,生母是钟贵妃,也是最有可能被当今立为太子的人之一。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论,景王的正妃绝不可能是大姑娘。
再加上景王本身风流不羁,谁能保证他中意大姑娘,不是一时喜欢?天家之子,最善权衡利弊,想必他和大姑娘接触的时候,就知道伯府并不能给他带来助益。
等景王殿下从战场归来,是否会记得大姑娘还是两说。
古嬷嬷这些话没说,但老夫人心中雪亮,岂会不知?
老夫人坐直了身体,一锤定音。
“罢了,你一会儿叫伯爷来,玉蓉的婚事,我做主定下,趁着景王殿下不在,速速成亲。”
***
福寿院里发生的事,玉茹一无所知,等她收到消息时,玉蓉已经被伯爷勒令关禁闭,没有老夫人允许,不许出房门半步。而玉蓉的亲事,也火速定了下来,是国子监祭酒的嫡长子,李长风。
“嗨呀,大姐姐怎么了?这桩亲事再好不过,若不按爵位来算的话,咱们家算是高攀了。”
玉莹歪着小脑袋,极为不解。
武安伯仅是从五品官,在朝中说不上话,国子监祭酒可是从四品,门生无数,更别说李长风本身就是临安城里顶顶有名的青年才俊,不过刚及弱冠,就已经官居大理寺丞,往后说不得大理寺卿的位置就是他的。
玉茹放下针线,点点她的额头,“你莫不是忘了,上次......”
玉莹从上次来过一回以后,就常来和玉茹作伴,做针线实在无聊,好在两个小姑娘呆在一起聊聊临安城里的八卦,时间倒也过得飞快。
玉蓉的婚事定下以后,一跃成为玉莹最喜欢讨论的事儿。
玉茹一说,玉莹立马想起来了,她可不会忘记当时被未来姐夫塞了满嘴狗粮的事,她转了转眼珠,忽然道,
“说来那李公子也长得一表人才,就是不知道和姐夫比起来,谁更甚一筹?”
那肯定是谢泽更胜一筹。
玉茹就从没见过比谢泽长相更加出众的男子,就是可惜了,谢泽身体不好。
以前玉茹因为谢泽身体不好而沾沾自喜,想要“升官发财死老公”,但一番接触下来,她竟为此感到忧心。
玉莹见玉茹不回答,以为她不好意思了,自顾自地说着话。
一会儿羡慕玉茹的嫁衣好看,一会儿有说等两个姐姐嫁人了,只余她一个人在伯府,该多寂寞之类的。
玉茹回神,见她撑着小脑瓜,无病呻吟,不禁嗤笑出声,
“你呀,想嫁人了就和祖母说,正好那些青年才俊的画像也别退回去了,给你接着用!”
“二姐姐!”
玉莹惊叫一声,捂住脸,见玉茹笑得前仰后合又气急,站起身跺着脚道,
“二姐姐再说,看我不拧你的嘴。”
不一会儿姐妹俩团做一团,玉茹被她逗得咯咯直笑,心中的忧虑散了几分。
***
老夫人原计划赶在玉茹结婚之前,就让玉蓉出嫁,但三书六礼走下来,已经要半年后了,她只能日日念佛,希望佛祖保佑,让景王晚几个月归朝。
且不提老夫人暗地里如何揪心,玉茹的婚礼转瞬即至,整个伯府张灯结彩,到处喜气洋洋,府中的丫鬟们也全都忙碌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双更呀~下午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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