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
钟贵妃坐在上首,听了底下人的汇报,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摔了茶盏,怒喝出声。
她涂了红丹蔻的手,指着儿子的脑门,要不是这是亲生的,她都想狠狠揍一顿。
钟贵妃容貌昳丽,穿着一身宫装华贵非常,看着不过才三十来岁,人还娇艳的很。
此刻她盛怒,面容扭曲,倒是显露了几分和外表不符的刻薄来。
“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再不济,等储君之位定下,跟武安伯要了也就是了,如今你弄了这么一出,还叫人参了一本,就为这么个定了亲又毁了婚,私自外逃的贱女人?”
钟贵妃多少年没这么发过火了,年轻的时候跟各路妃子斗,手段狠辣,杀出一条血路,如今年纪上来了,倒越发修身养性。
不过,她再修身养性,也受不了关键时刻,儿子掉链子啊。
她恨不得把儿子脑袋剖开,看看里面是不是装了木屑。
战场杀敌的时候,也没见他那么蠢,怎么下了战场,就跟失智了似的?
李家倒是没参景王抢了他们家未婚妻,可他参的是景王聚众,犒赏下属。
这、这还不如抢未婚妻呢!
犒赏下属是一个王爷能干的吗?尤其还抢在皇上的赏赐前头,这是想干什么?
如今皇上可还安安稳稳地在那位置上坐着呢!没见瑞王、英王都缩着脖子做人吗?
钟贵妃想到这里,也自责不已,早知道儿子没脑子,就什么事也不告诉他,看看他惹的这一桩桩事,钟家在后面使劲儿,这边自己人带头裹乱。
“母妃......”
景王耷拉着脑袋,在母妃的盛怒跟前,半点在威严都没了。
他也有点后悔,可人都睡了,说这些都晚了。
钟贵妃并不放过她,扬了扬眉,宫里的大宫女立刻上前禀报,
“蒋姑娘的事,娘娘亲自知会了伯府,武安伯那边来信说,府中确实有三位姑娘,只是大姑娘在白马寺附近,不慎滑下了山头,已然没了。二姑娘嫁了人,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冒出了一位大姑娘。”
得,这下蒋玉蓉连伯府的嫡女的身份也没了。
景王有些懵,他知道武安伯不能给他带来助力,但
不管怎么说,伯府根基在那儿,钱还是有的,他娶了人家嫡女,对方不得表示表示,往后养兵不都得出钱?
这下好了,人家釜底抽薪,连最后一个底牌都收走了。
钟贵妃恨铁不成钢,
“傻儿子,你懂了吧?你这个如今可不是什么‘伯府嫡女’了,人家老太太才叫高明呢,为了族里女孩子的名声,愣是让蒋玉蓉‘身陨’了,你那边那个,现在可没什么身份,充其量就是个良家妇女。”
“可你为了这么个人,在圣上心头被记了一笔,我说你不仅傻,还蠢得可笑!”
景王:......
果然是亲妈。
钟贵妃狠出了一顿气,理智回归,又变成了气质高华的贵妃娘娘,她阖着眼,任由宫女给她捶背,语调慢悠悠地,
“行了,人你既然要了,就收在身边当个妾吧。你如今正妃未娶,她又没个身份当侧妃,不是爱私逃么,还是妾适合她。对了,轻易别放出来,回头再跑了,你堂堂一个王爷,可就没脸见人了。”
“至于太子之位,还是再等等吧。”
景王被钟贵妃一段话,说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真有种冲动回到昨天,把自己狠狠打醒。
皇上那边确实曾打过让景王当太子的主意,出了这档子事,能不能成为明君没看出来,倒是觉得景王挺有成为昏君的潜力,好在皇上身体健朗,干脆按下不提,景王得胜归朝,就赏了一个温泉庄子当奖励。
幸好景王只知道自己有当太子的机会,不知道已经有□□分把握,否则玉蓉便是连个妾的身份也没有。
不过哪怕不知道,他也不会高兴就是。
***
从那天玉蓉和景王一别,就一直安分呆在别院里等着圣旨降临,别院里以吴嬷嬷为首的丫鬟、婆子们,是亲眼见着玉蓉和景王共处一室的,对于玉蓉的身份摸不准,倒是没来招惹过她。
玉蓉在这别院,隐隐有了几分女主子的风范。
直到景王身边的奴才,来搬景王平时惯用的东西,众人才知道王爷住回了王府里。
还说往后玉蓉就是蒋姨娘了,仍旧住在这别院里,让众人好生伺候着。
这话说得好听,大家都听出不对劲来了,真受宠怎么不带回王府?
这是才被睡过,
就遭了厌弃了?
众人看玉蓉的目光,越发古怪。
玉蓉不肯信,坚持抓着下人的衣服领子问个不停,一张俏脸瞬间变得扭曲。
那奴才不管怎么说好歹是景王身边的人,见她这般,也冷下面色,
“蒋姨娘,奴才劝你好自为之,若是再这般,小心我报上去,连个姨娘的位置都没了。”
他随即哼一声,拿了东西就走,并不管身后的人形容疯癫。
“啧啧啧,有些人就算豁出了脸面又如何,还不是跟咱们似的,只能呆在这别院里。”
“哎,可别拿我跟她比,我可做不来勾引男主人的勾当。”
“姨娘又如何,咱们王府的姨娘不知凡几,不过这呆在别院里的,还是头一个。”
“真不知道这蒋姨娘,怎么还有脸面撕扯主子身边的奴才的。”
“换我啊,早就跳井了......”
玉蓉垂着眼睛坐在地上,周围全是丫头们奚落她的声音,过去仗着她得宠,这些人不敢动她,如今景王一走,可不就反扑上来了?
说些酸话玉蓉不怕,真正让她怄的是,王妃之位就这么飞走了。
玉蓉眼珠子翻了翻,一下子晕了过去。
***
武安伯府,小佛堂。
林氏年前就关在这里了,一开始还有想出去的念头,随着一日一日青灯古佛为伴,心里的执念越来越少,她唯一惦念的就是自己的女儿玉蓉。
从上次玉蓉和她不欢而散之后,许久都没再出现过,林氏使了人去打听消息,却都石沉大海。
这日的晚膳照例是由丫鬟端了送进来的,林氏做完了晚课,坐在桌前,却一直心神不宁。
晚膳很清淡,几叠素菜,并几个素包子,倒都是热乎的,卖相也不差。
林氏叹着气,随手捡了个素包子掰开,捻了一块儿塞进嘴里,眼神不自觉落在半个包子上。
咦,这里头有东西!
林氏眼尖,拿了筷子细细挑出来,放在掌心端详。
——竟是一张叠好的白色字条,上面寥寥几个字,字体清秀,写道,“玉蓉已被逐出伯府,如今成了景王的妾室。”
林氏怒极,一下子掀了桌,把小佛堂砸了个稀巴烂,她几步走到门边,手里还拿着个滴蜡的烛台,眼神阴狠,神态癫狂,
“我要见
老夫人,谁若是拦我,今日我就要你们的命!”
丫头们一下子尖叫起来,吓得四散开来,有机灵的,一下逃到老夫人院里禀报去了。
老夫人来得极快,身后还跟着武安伯,和挺着肚子的王姨娘。
今日十五,老夫人和王姨娘一块儿用晚膳,武安伯也厚着脸皮凑进来。
老夫人虽知王姨娘的心机,但她最近一段身子不舒服,都王姨娘挺着肚子伺候在一旁,就算是铁打的心,也早就软了,何况王姨娘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上次不过是对正院的反击而已。
如今大夫说王姨娘肚里的,极有可能是男嗣,老夫人对她就更满意了,她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伯府再添丁。
可这一幕却刺红了林氏的眼,她在小佛堂每日青灯古佛,就为着有朝一日能再出去,让玉蓉还有母亲可以依靠,可他们倒好,一看就是一家人,却趁着她不在,把玉蓉逐出了家门。
“老夫人!我再不好,也当了您这么久的儿媳妇吧?对伯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你为什么把我蓉蓉逐出家门?”
“她一个女孩家,独自在外多可怜啊,定是过不下去了,才不得不做了景王的妾!”
林氏手里捏紧烛台,一步一步向老夫人走近,嘴里怨怪,眼里压抑着一抹疯狂。
老夫人护着王姨娘往后退,镇定道,
“玉蓉的事,我亲自和你解释,你把东西放下,咱们好好说。”
“呵呵,老夫人,你不会以为我现在还会信你吧?”
林氏冷笑着,举着烛台对着王姨娘就要刺下去,她一身青衣,手指缝里有血渗出来,染红了袖口,睚眦俱裂,在黑夜里,形容可怖。
王姨娘肚子高耸,哪怕有老夫人和丫鬟们护着,行动之间也没有那么便利。
她在老夫人身后,边躲边退,不动声色地缓缓移动步子,往武安伯身边走过去。
林氏狞笑着扎上来,手里的烛台,将将要碰到王姨娘的衣裳下摆。
千钧一发之际,武安伯一声怒吼“够了”,随即抬脚踢过去
——林氏被一股极大的力道,推得掼到地上,手里的烛台“叮当”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狠狠摔了出去,额角蹭破了皮,
鲜血顺着额头往下流,把眼珠子都染得通红。
“闹够了没?别以为我会惯着你!”
武安伯恼了,女儿不消停,林氏更不消停,原先还后悔没有借此机会,攀上景王的船,如此看来还是不攀的好。
一个是废了的林氏,另一个是王姨娘肚里的男丁,武安伯压根就不用考虑。
林氏一下懵了,饶是头破血流,还执拗地盯着武安伯,一字一顿,
“你逐了我们的女儿,如今还要帮着这个女人对付我?”
作者有话要说:事实证明,狗爹爹不是对一个人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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