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了多少?“余东楼扶着老母亲,一边朝大门外走,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还不断示意自己母亲小心脚下路滑。
”张屠夫嫌驴太瘦,原本不想要,见是我们余家送来的,他也不好拒绝,就给了我一石谷子和一石大豆。“
此话一出,余东楼猛然回头,气氛瞬间凝固了,他惊讶的望着那马倌,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东家?您嫌少?可您当时说不管钱多钱少,卖了就成!我也是按照您的吩咐去做的,要是做的不对,我这就去张屠夫家里换回来?“马倌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余东楼惊讶之余,连忙摆了摆手道:”不!不多不少,刚刚好,他的债,还清了!“
根据陈族长的讲述,那余东楼去村庙里烧完了头香,回到家以后便找人寻来了石匠,叫那石匠根据自己的讲述,刻了一座碑,将陈五借粮还债的事迹篆刻在石碑上,然后将石碑立在渭河边的山塬上,原碑名为诚信碑。
只不过后来由于战乱和风雨的侵蚀,原来的石碑早已经损坏,后来的后人们,已经记不起原碑上的文字,所以就重新刻了一块碑,竖在了山塬上,起名为义驴陈五之墓。
伴随石碑,还有一个世世代代口口相传的故事。
听完陈族长的讲述,李奇峰和张嫣红的目光全都不约而同的瞄向了那座石碑,此刻在他们的眼中,这座石碑仿佛是一座伟岸的山壁,屹立在山塬上,惕励鞭策着后人。
”唉,这陈五还这是个重信义的人,宁可投胎为驴,也要完成自己的承诺。“张嫣红茫然的望着石碑说道。
李奇峰回过头,沉默了片刻,转身对着张嫣红说道:”言必信,行必果,己诺必诚,我李奇峰受教了,我答应别人的事情,无论如何,我都要完成,不管是对你还是小婉,我都要有一个交代。“
张嫣红听完,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李奇峰这句话的意思,既然李奇峰答应了要和她一生一世白头偕老,那么李奇峰就绝不会食言,可李奇峰也下决心要帮小婉找回尸身,助她早入轮回,如果他没有做到,恐怕是不会罢休的。
随后,陈族长在渭水河畔与李奇峰和张嫣红拱手拜别,并且希望日后有机会再到陈余村来做客,到时候他一定好好招待二位一番。
望着陈族长离去的背影,张嫣红犹犹豫豫的踟蹰了片刻,直到陈族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张嫣红这才转过头对着李奇峰说道:”相公,苗莺莺告诉我,小婉就在秦岭山里!“
李奇峰长舒了一口气。”阿红,跟我一起找回小婉吧?“
张嫣红点了点头,搀着李奇峰的胳膊说道:”我帮你!“
离开当地时,张嫣红带着李奇峰,特地前往苗莺莺所在的戏班子走了一趟,只可惜没成想,齐班主已经结束了演出,连同自己戏班里的成员往别处去了。
张嫣红觉得有些遗憾,她原本还打算和苗莺莺告个别,没想到就几天的功夫,整个戏班子都挪了地儿了。
离开渭城,前往秦岭的路途中,李奇峰和张嫣红时不时的走走停停。
有一天夜里,他们两人走到一处荒无人烟的小路上,这条小路上杂草丛生,遍地都是瓦砾,四周静得出奇,放眼望去,漆黑一片,百米之外看不到一丝灯火。
天黑路窄,寸步难行,李奇峰和张嫣红于是决定在原地生一堆篝火,然后好好休息一晚上,养足了精神,明天一大早再赶路。
半夜的时候,两人面前的篝火缓缓的燃烧,李奇峰用木棍来回的捅了捅火堆,而张嫣红则斜倚靠在他的肩膀上呼呼睡去,李奇峰撩拨着张嫣红的刘海,随后紧紧的将张嫣红搂在了怀里。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那声音很明显,还伴随着一阵拨草折枝的响动,李奇峰转过头一看,居然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那小伙子看见了篝火,便知道有人在这里休息,随即就顺着火堆走过来了。
那小伙子连跑带跳的走到近前,先是望了一眼李奇峰和他的虎铃竹竿,随后便笑着想要开口说话,不料李奇峰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那小伙子不要大声,免得吵醒熟睡中的张嫣红。
那小伙子会意了李奇峰的意思,缓缓的点了点头,压低了嗓门问道:“先生,这么晚了,你们怎么呆在这里?”
李奇峰先是侧目看了一眼张嫣红,生怕惊醒她,随后悄声回应道:“赶了一天路,困了,将就着休息一下,对了,你一个人大半夜的跑到这密林里干什么?”
李奇峰之所以反问,那是因为他已经察觉到这个年轻人身上的些许古怪。
“我媳妇叫我去镇上买点药,我的家就在这里,就我们两口子,在没别人了。”小伙子笑着答道。
李奇峰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随后便不再吭声了,然而那小伙子却一脸热情的继续说道:“先生,您是郎中,那您能瞧病吧?”
“是啊?”李奇峰点头道。
“那您跟我去我家里住一宿得了,顺便给我媳妇瞧瞧病,您看怎么样?”小伙子态度诚恳,朴实中显出几分格外不一样的热情。
李奇峰思索了片刻,随后点了点头道:“也好,那我们夫妇就叨扰你们了?”说完,李奇峰便拉扯起睡的迷迷糊糊的张嫣红,对着那小伙子说。“那就有劳您带路了?”
那小伙子非常客气,随即就带着李奇峰和张嫣红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李奇峰突然斜着眼瞥了那小伙子手中的油纸包一眼,好奇的问道:“小兄弟,你贵姓啊?”
“奥,我啊,我姓潘,我叫潘玉良,你叫我小潘就行。”潘玉良笑着回道。
“你是这本地人吗?”李奇峰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那个油纸包看。
“不,我老家在少陵塬上,离这儿还比较远,少说也得有百十里路,那儿有一座金井村,我是半年前出来投靠亲戚的,但是没找到亲戚,不过还好,认识了我媳妇,然后就在这里安家落户了。”潘玉良说起话来天真无邪,明显就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