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舰靠岸,停泊在渡口,船身荡起的剧烈余波就如同海面翻滚的巨浪,将周围的一艘艘矮小的乌篷船荡漾开来,那些小船全都被水流的冲击力推动的飘向远方,龙首巨舰的周围,清出了一片空空荡荡的水域。
只听嘎吱一声巨响,泊在岸边的龙首巨舰从舰身上落下一面巨大的甲板,重重的砸在岸边,顷刻间灰尘弥漫,浓烟缭绕。
从甲板上冒头窜出几个穿着差服的尖头小鬼,你挑我抬的抱着一卷巨大的红毯丹陛,两个尖头小鬼双手一松,红毯顺着陡斜的甲板一滚而下,就像一副缓缓展开的巨幅画卷,平平整整的扑在甲板上。
随后,几个手执屏扇的小鬼从巨舰上走了下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打着华盖的侍从,他们顺着丹陛两侧列阵,宛如古代的皇帝出行的仪仗,整齐划一的面对面站着,中间露出了一条过道。
此时渡口上那几十个稀疏的鬼影朝着那巨舰走了过去,在那群打着华盖和屏扇小鬼的簇拥下,慢慢悠悠的登上了巨舰。
“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他们能上这一艘大船?”张嫣红百思不得其解,尤其是在她望着水面上那些乌篷船里局促的鬼影后,心里面便更加疑惑了。
“你还是不要问了,你知道又能如何?”李奇峰答道,似乎李奇峰并不想将这艘巨舰的由来告知张嫣红。
但是事情往往就是如此,你越是藏着掖着,就越会勾起他人的好奇心,李奇峰越是不说,张嫣红就越想知道。
这时一旁的牛公和马婆走了过来,马婆站在张嫣红的跟前,对着张嫣红说道:“这艘巨轮是迎接人间死去的王侯将相和达官显贵的,寻常人根本坐不得。”
张嫣红听的心中一惊,心中的疑惑更加不解,她转身追问道:“不是说世间已经没有皇帝了,既然没有了皇帝,那又何来帝王将相和达官显贵呢?”
牛公马婆相视一笑,神色中不由得嘲笑这个狐妖的无知。
见两位煞神都不愿答话,张嫣红摇了摇李奇峰的手臂,一脸殷切的问道:“相公.这.”
李奇峰朝前走了几步,双手背在身后,神情肃穆的望着那群鬼魂和巨舰,一阵阴风吹来,吹动了他鬓角的几根发丝,李奇峰低下头一声长叹。
“唉虽说没有了皇帝,但是人与人之间仍旧阶级鲜明,依旧是有着难以逾越的等级,皇朝虽然已经被民国取代,但是那些取得政权的人却成了新生的贵族,依旧是站在顶峰的上等人,虽然没有了公侯伯爵的尊号,但是仍旧算无冕之皇。”李奇峰答道。
这一番回答,令张嫣红有些惊讶,令她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不公平!人世间处处不平等,难道说到了阴司,也是分这么多高低贵贱的吗?”
牛公马婆轻蔑的笑了笑。
李奇峰点了点头,一脸的无奈神色,这似乎就是刚刚为什么不愿意告诉张嫣红的原因了。“哪有什么公平?我从来就没相信过公平,世人常说众生平等,你是狐类,你也经历过同类被猎人屠杀,倘若真的有公平,人世间哪还有什么争斗呢?”
这句话戳中了张嫣红的心窝,令张嫣红的心理观念也随之动摇,毕竟自己苦苦修炼百年,才得以化为人形,神龟虽寿,犹有竟时,总有一天自己也会死去,到时候入了轮回,那自己岂不是依旧活在六道的底层,那自身百年来的努力,又算什么呢?
“那些军阀和各地的实权人物,哪个不是独霸一方的土皇帝,他们为了利益相互征伐,死的全都是无辜的底层百姓,他们用一句口号或几枚银元,就换来普通人为自己卖命,这就是天道往复循环的规律,谁也摆脱不了。”李奇峰言语惆怅,听得出他也是无可奈何。
“去他妈的天道循环!这些军阀豪强害了这么多人,难道他们就不会受到惩罚吗?这么多生命为他们的利益而死,而他们却还可以脚踏丹陛,前呼后拥的登上大船,这合理吗?”张嫣红情绪有些失控,语气也变得急躁起来。
李奇峰沉默不语,他已经不想再回答张嫣红的问题了,李奇峰觉得,这些问题就是说清楚了又有什么用,谁又能改变呢?既然无能为力,倒不如学会适应。
马婆上前拍了拍张嫣红的肩膀,轻声的说道:“阳间有一个吃馒头的故事,姑娘你有没有听过呢?你要是听过这个故事,就不会再疑惑了,道理就是如此,看开点,你会生活的洒脱一些。”
张嫣红望着英姿飒爽的马婆,追问道:“什么吃馒头的故事?”
牛公马婆微微一笑,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了李奇峰的背影上,似乎都等着这个青袍郎中来回答。
李奇峰耸了耸肩,并没有回头,依旧望着那艘龙首巨轮,将张嫣红心中的疑惑解释清楚。
人世间有一个小故事,说的是一个农户之家,有一个农夫,为自家置办了些田产,原本一家人期盼着从此就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只不过好景不长,那农夫的妻子没多久就病死了,那农夫中年丧妻,只有四岁的儿子幼年丧母,这是农夫家的悲哀。
村里人觉得那农人和小孩可怜,就给那农夫介绍了一门亲事,只不过对方是一个丧夫的寡妇,并且还带着一个两岁大的儿子。
农夫只有几亩薄田,算不上什么家业,想要娶一个待字闺中的黄花闺女当然是不可能,再说了,他也已经年近四十,身体也早已大不如前,面对这个带着拖油瓶的寡妇,农夫也没有什么选择。
两人生活到了一起,彼此倒也恩爱,两个孩子之间也是情同手足,那农夫忠厚,将寡妇的儿子视如己出,面对亲子和继子,农夫也都一视同仁,一碗水端平。
没多久那农夫的妻子就显露出了尖酸刻薄的一面,每次做饭时,在碗里会给自己的儿子藏两个鸡蛋,偶尔也会给丈夫碗里放一个,但是给农夫儿子碗里却只有清汤寡水。
农夫因为妻子的厚此薄彼发过许多次牢骚,但是妻子依旧我行我素,无奈的农夫只能私下里悄悄给儿子留下几块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