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魇的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被月光一照映,显得分外可怜,她也许是感叹自己的身世凄惨,也许是感动李奇峰对自己的出手相救。
李奇峰从袖口里掏出一张手绢,递给了女魇,手绢上绣了一朵云彩,很精致,精致的不像是一个男人的东西。
女魇接过手绢,擦了擦眼泪,用楚楚动人的眼睛望着李奇峰说道:“我记不清生前的事情,我只知道自己是被人虐待后祭祀而死的,连尸骨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我害人,是因为我恨,我恨这世间待女子太不公平,让女人成为男人的玩物,只是男人附属品,没有自己,只能依附于别人。”
李奇峰心中也明白,他理解女魇心中的痛苦,他说:“从古至今中国的宗法制度贻害了多少女性,叫女人三从四德,而男人则三房四妾,女人必须为死去的丈夫守寡,而男人则可以喝花酒养女人,留恋烟花之地,这不公平,也是华夏千年来的遗毒,总有一天,会被推翻的。”
女魇听到李奇峰的这些话,心中顿时觉得安慰了许多,自从成为游魂野鬼伊始,她就从未感受过人间的温情,也从来没有一个人跟她说过这些话,至少是站在她作为女子的角度去说。
最主要的,李奇峰救了她,这是让她觉得最为欣慰和温暖的,因为一个女人再强大,也会有温柔的一面,也希望能被人去保护和疼爱,但是这不是那种三从四德式的保护,而是一种站在众生平等的角度去尊重她,保护她。
“我哪里也不想去,我可不可以跟着你?”女魇问道。
李奇峰有些诧异,没想到女魇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是他又不能拒绝,一旦拒绝了,那么就会将女魇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掐灭,这样做,太残忍,李奇峰本来就觉得游魂野鬼是世间最可怜的,无家,无亲,无尸骨,甚至连名字也没有。
“那好,既然你想留下,也可以帮我做些事情,有些鬼魂夜里总会来找我看病,我白天要外出医治活人,晚上还要被它们打扰,长此以往,我也吃不消,有你在,晚上也能帮我分担分担。”李奇峰一本正经的说道。
女魇见李奇峰叫她留下,心中一阵喜悦,她觉得这个男人很有担当,很让人踏实,站在他身边,会让人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我可以帮你处理一些杂活,夜里其他游魂要是来了,如果你要休息,我会帮你驱赶它们,还有,我可以帮你收拾屋子,洗衣做饭,总之,我不会白住你的地方。”女魇说的很认真,就像一个打着算盘的商人一样,嘴里一条一条的念着流水账。
李奇峰噗嗤一声笑了,他叹了口气,对着女魇说:“你也不用去驱赶它们,以后我会教你一些医术常识,鬼魂一般都没有身病,它们的病全在心里,治好了心里的疙瘩,它们的病也就好了。”
女魇点着头,一脸的严肃,仿佛很认真的将李奇峰的话记在了心里。
两人正准备回去,这是李奇峰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连忙问道:“平日里我该怎么称呼你?总不能再叫你女魇女鬼吧?”
女魇顿时也有些疑惑,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般,想了老半天,也没想出什么结果来,她对李奇峰说:“我的脑海里只有自己临死前被祭祀的一些零星片段,其它的一点印象也没有,我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说到这,女魇似乎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李先生,要不然你给我起个名字吧?”
“啊?我我给你起名字?这恐怕不合适吧?”李奇峰回答说。
“那你说怎么办?我又想不起来。”女魇说。
李奇峰看着女魇,沉默了良久,若有所思,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丝回忆,想必这回忆充满了波折,要不然李奇峰的神情也不会先是一丝欣慰,又是一阵难过,毕竟人的回忆不可能都是喜悦,自然也有悲伤的故事。
“如果你不介意,我就叫你小婉吧?”李奇峰想了很久以后才说。
女魇听着这个名字,反复的念了几遍,觉得还挺好听的,但是心中也不免有些疑惑,于是问李奇峰:“为什么要叫小婉这个名字呢?”
小婉这一问,似乎触动到了李奇峰埋藏在心底的旧事,但是李奇峰转变的很好,并没有说明缘由,而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回答道:“不为什么,如果你不喜欢,就算了。”
“我喜欢!谁说我不喜欢!你以后就这么叫我吧。”小婉说。
说完,小婉化为一股青烟,飘进在了画卷里,李奇峰卷起画卷,拿着虎铃竹竿,转身前行,渐渐地消失在夜色中。
“嗝嗝..嗝!”一阵公鸡的打鸣声传来,窗外的天也蒙蒙亮了,小婉倚靠在窗前,眼神里透出一股深思,我注意过每次说道李奇峰的名字,小婉的眼中都会露出一股喜悦的神色。
我点了点头,问道:“原来你的名字是这么来的,怪不得你之前问我诸葛亮七擒孟获呢,我还以为是李奇峰抓了你七次,看来是我想错了,也难怪,我一说孔夫子的那些理论,你就会难过。”
小婉笑着说:“你呀,还是太年轻,理解问题太片面,只看到一些问题的表面,其实真正的道理都很简单,只是你们都不愿意静下心去想。李奇峰跟我说过,做人做事,要对得起良心,也要对得起鬼神,不用拿什么高深莫测的语言来故弄玄虚,只要学会做人,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
我信服的点了点头,我觉得小婉说的很有道理,她就像一个老师,在教育我这样的一个学生。
“那后来魁手爷爷是不是还真的给城隍庙里的黑白无常送了祭品和香火?”我问。
小婉点了点头,说道:“那次李奇峰确实破费了很多,花了他很多钱,他给城隍庙里的无常殿买了高香,还有三牲太牢的供品和美酒,以及亲手用真金白银打成的金箔纸钱,总之差不多花完了他所有的积蓄。”
我朝小婉竖起了大拇指,一脸敬佩的说道:“看来不管是人间还是冥界,很多事情,到头来,还是要花钱摆平的。”
小婉笑了笑,随后转头看了看外面冉冉初升的太阳,阳光透着窗户洒在她脸上,看上去暖洋洋的。我心中不免有些担心,害怕阳光会对她造成伤害。
“你不躲躲?”我问。
小婉摇了摇头,似乎并不在意,她说:”跟了李奇峰这么多年,我也有了自己的道行,加上略懂些祝由术,一般来说,只要不是午时三刻的阳光,都伤不了我。“
听小婉这么一说,我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后来,整整一个暑假,小婉每天都会跟我讲李奇峰的故事,而我也时不时的翻看着魁手爷爷留下的那些文字,对他的生平经历,也慢慢地了解了,魁手爷爷的形象,逐渐地在我心中也丰满了起来,而不是之前那个总是一脸慈祥和蔼的老人了。
暑假很快就过完了,我在老家啃了两个月的书,当然了,一点也不觉得闷,因为小婉总是时不时的出来和我聊天,直到收假后,我回到学校,也一直将小婉和画卷带着,就挂在宿舍的床头。
我们宿舍一共是六个人,因此狭窄的宿舍放着三张架子床,我运气好,一直在上铺,那幅画就一直挂在我枕头最上方的那面墙上,倒不是因为我想挂在那里,而是小婉要求的,小婉说,如果挂在右边的墙上,就像两个人同床共枕一样,她接受不了,因此必须挂在床头。
但是再回学校的时候,发生过一件事情,那件事情差点害了小婉,虽然小婉没有什么大碍,但我心中一直觉得很内疚。
那件事,跟那个集市上的鲶鱼胡子给我的那个藏画的盒子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