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奇峰推开门,肩上背了个包袱,虽说是包袱,但是非常的薄,里面似乎装不了什么东西。而此时李奇峰放下手中的竹竿,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的女魇,沉默了许久。
女魇没敢看李奇峰,害怕被李奇峰发觉自己动了他的东西,仰着头假装盯着屋顶看。
女魇的脑子并不灵光,她见李奇峰静静站在门口不说话,心中有些忐忑,最后终于是沉不住气了,先发制人的开了口说道:“我就在这里坐了一下午,没拿过你的一针一线。”
李奇峰咳嗽了两声,走到了女魇跟前,轻声说道:“你的眉毛没画好啊!”
这句话一出,女魇的脸上一阵难堪的神色,脸颊上顿时羞得通红,她这才明白,自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如同掩耳盗铃一样,先前自己还是披头散发的凌乱样,如今妆容精致,头发整齐油量的盘在脑后,自己又坐在离枕头很近的位置上。
女魇想,李奇峰只要不是瞎子,肯定是知道自己动了他枕头下的梳妆盒,心中顿觉有些尴尬。
还好李奇峰没有再说别的,就像是刻意的给那女魇一个台阶下,连忙岔开话题,将自己背上的包袱放在床边,递给了女魇,说道:“这是我刚给你买的东西,权当我对你的补偿。”
女魇脸上的羞红还未退却,听到李奇峰岔开了话题,连忙接话,点头称是,打开包袱一看,里面放着一件像是从纸扎店买来的寿衣,是个藏蓝色的大襟褂袄,下面叠着一件马面裙,看起来有些老气横秋。
女魇这时才反应过来,质问道:“这是给我的?你是瞎子吗?我有那么老吗?”女魇接二连三的发问语气里像是吃了枪药一样愤怒。
李奇峰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尴尬,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女魇的容貌并不老,并且还有几分妖娆的姿色,但是他是一个男人,对于如何给女人挑选衣服,并不在行,更何况还是给女鬼选衣服,没有材质和面料的选择,只能在纸扎店里买。
“我真没想这么多,就是随手在纸扎店买了一件,如果你不喜欢,那我就扔了。”李奇峰说完,赶紧拿起床上的衣服,转身就往外走。
“站住!”女魇大声说道。
李奇峰呆呆的站在了门口,他也明白自己的弄巧成拙,令自己很丢人。只见女魇走到他身后,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纸衣,一脸不悦的背对着他说道:“毛笔给我!”
李奇峰楞了一下,连忙从袖口里掏出了一个长条的东西递给她,女魇拔开竹帽,才发现这是之前李奇峰点蜡用的火折子,火光闪烁了一下,吓得女魇顿时将火折子扔在了地上。
李奇峰赶紧捡起地上的火折子,重新合起来塞进了袖子里,从另一个袖口里掏出了一支毛笔,递给了女魇,说道:“对不起,我刚拿错了。”
看得出来,李奇峰有些紧张,他紧张主要是因为买错了女人的衣服,这是他不擅长的领域,就像其他人在自己不太懂的领域被专业的人士嘲讽一样。
女魇拿着毛笔,仔细的看了老半天,才敢拔开笔帽,随后将手中的纸衣放在桌上,给大襟褂袄的上衣上画了许多的蝴蝶。没多久,一只只栩栩如生的蝴蝶就印在了纸衣上。
一旁观看的李奇峰连连惊叹,他发现这女魇的丹青妙笔功力不浅,所画之物比自己还要灵动三分,不禁赞叹道:“画的不错,比我那两下子强多了。”
女魇没有答话,将画好了衣服展开,放在自己身上,原地转了转,闪出一阵亮光,李奇峰也连忙后退了几步。
只见一个穿着藏蓝色秀禾服绣满蝴蝶花纹的女子,摇曳着裙摆,在地上转了两圈,那一刻,李奇峰看呆了,被眼前的美丽女子所惊艳,虽说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但是天生丽质的人往往穿什么都好看,这女魇竟也能将如此老气的衣服穿的散发出一股仙气。
李奇峰的眼中呆呆的望着转动着裙摆的女魇,他并不是迷恋女魇的美貌,因为他的眼神不对,每当一个男人看着美丽女子的眼神,即便是再正气,也不免透露出几分色相,但是李奇峰的眼中更多的是一种怜悯和内疚,是一种欲知命短问前生的飘渺感。
“怎么样,好看吗?”女魇问。
李奇峰轻咳了几声,转身坐在了椅子上,不再答话了。
女魇漫不经心的走到床边,她知道这个郎中是故作深沉,因此也不愿意理会。
女魇转身想拿梳妆盒里的镜子,照照自己的美丽容貌和优美的身段,就在她刚想伸手去摸梳妆盒的时候,旁边的李奇峰背对着她,发出了低沉而又严厉的恐吓。
“我警告你,如果你再敢动梳妆盒里的东西,别怪我不客气!”李奇峰的声音不大,还显得有些低沉,但是字字铿锵有力,言语中透出一股冷冰冰的绝情。
女魇只好罢手,有些生气的瞪着李奇峰的背影,心中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郎中忽冷忽热的态度。
女魇转身快步走到门口,转身对着李奇峰说道:“衣服你给我了,你我两清,告辞!”
说完,女魇拿起了桌上的画轴,推开门,径自走了出去,屋里只剩下李奇峰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天色越来越暗,这也是女魇敢大胆走出屋外的原因,此刻的她拿着画轴一个人飘荡在丛林里,林间黑压压的一片,还不时的传来猫头鹰的叫声,听着有些吓人。
但是女魇对这些东西没有半点惊恐,也许她早已经不是人类,对恐怖的气氛早已司空见惯,心中也已经波澜不惊。
走到一处山坳下,女魇听到有一个人正在窃窃私语,女魇探过头去一看,是一个老者的孤魂,孤零零的飘荡在半空中,在这漆黑阴森的密林里,发出哀怨的悲鸣声。
女魇清楚,这是一个生魂,而非死魂,证明他的身体还没有彻底死亡,只不过此时灵魂已经出窍,正在打探着通往黄泉路的捷径。
那老者看到了不远处的女魇,礼貌性的冲着她点了点头,女魇也回敬的半蹲着还礼。
“小丫头,这附近可有大夫啊?”老者的生魂问道。
女魇心中清楚,几公里外的茅屋里那个李奇峰就是郎中大夫,她原本是想告诉老者的,但是回想起那郎中刚刚冷冰冰的几句话,顿时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连忙摆了摆手说道:“我不知道哪里有大夫,你自己找找吧?”
老者点了点头,飘荡着游走到了远方,渐渐地消失。
深夜时分,女魇停在了一棵古树下休息,那是一棵两人环抱的松树,松枝茂密,高耸入云。
噌.噌.噌.传来一阵脚步声,十分缓慢,但却非常有力。坐在树下休息的女魇并没有回头看,也许是有些漫不经心,女魇觉得应该是那个老者的生魂又折返回来了。
女魇心想,还是不要为难老人了,不妨将李奇峰的住所告诉他,也好让他省去奔波。
脚步声越来越近,女魇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回想起刚刚的老者,突然明白了生魂是浮在空中的,怎么会有脚步声?
女魇探着头,朝着古树的后面望了望,一瞬间脸色大变,吓得是花容失色,想来女魇本就是鬼魂,世上还能有什么东西将鬼魂吓成这样。
女魇捂着嘴,手中的画轴掉落在地上,浑身早已抖如筛糠,眼睛里的惊恐,伴着即将流出的泪花,差点哭出声来。
只见两个带着高帽子的男人,一黑一白,手中拿着铁链和令牌,背后冒着的滚滚浓烟,就站在女魇的十尺见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