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晴晴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她的脸色又青又白的，像是愧疚，又好像不止。
少年又凑近了一点，裴凛看向裴晴晴，她衣衫仍是完好的，只有嘴唇泛着一点淡淡的光彩，显得很微妙。
“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裴晴晴的脸几乎是在一瞬之间红透了，她看着儿子，像是有点疑惑——
裴凛似乎比她想象之中的还要更加聪明一点。
窘迫感像是按着她的脖子，让裴晴晴有些说不出话来，她支支吾吾了半晌，到底只是抿着嘴唇道：
“没事。”
她拉了拉自己往下滑的领口，尽管什么都没露出来，动作却还是十分欲盖弥彰。
“他就只是坐在我旁边，看着我而已……”
这话说出来，其实裴晴晴自己都不大相信，毕竟她跟宋北野，看起来就像是会擦枪走火的类型，但偏偏，这的确是事实。
叹了口气，裴晴晴似乎觉得有些无奈。
“你不要多想。”
她看着裴凛。
“我不会跟他在一起的。”
然而裴凛的态度却是有些奇怪的，他直直的看着裴晴晴，半晌，突然开口了，说出来的话足够离经叛道，把裴晴晴吓了一跳。
“其实你们就算在一起，也没什么。”
他说：
“我绝对尊重你的想法，我并不讨厌他，我对他的排斥仅仅来自于不确定他到底能不能全心全意的对你。我更不能接受的是，他会伤害你。”
裴凛坐到了裴晴晴的床头边，他对裴晴晴异常直率，也异常坦白。
“如果他真的能对你做到一心一意，不伤害你，那么让我接受他，也不是不行。”
说这话的时候，少年眼里似乎闪烁着辉光，很明亮的，教人移不开视线的，裴晴晴与他对视着，再次一败涂地。
她是家长，理应是成熟的那个，然而在裴凛面前，她不是第一次觉得自己才像个小孩了，即便裴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非常幼稚，但在某些方面，他无师自通，又或者是遗传了他的父亲，一向有种精准的，几乎一针见血的敏锐与聪明。
裴晴晴有些艰涩的低着头道：
“不会的。”
她说：
“我已经有了江煜城，我不能对不起他。”
然而，这话从裴晴晴嘴里说出来，却反倒有了那么点自我安慰的感觉，裴晴晴听到裴凛似乎有些无奈的笑了一声，他漆黑的眼睛看着裴晴晴，一眨不眨的，仿佛要挖掘她内心深处最为无法见到光明的感情。
“那你爱他吗？”
这真是个几乎一针见血的问题，就在刚才，宋北野跟裴凛提爱，裴凛对此表现出一副几乎不屑一顾的模样，然而此刻，它却原原本本将这个感性的问题搬到了裴晴晴的面前。
“你爱江叔叔吗？”
他这么问裴晴晴。
裴晴晴哑口无言。
她嘴唇微微开合，似乎想要笃定的回答面前的少年，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也给自己一个答案，爱啊，怎么不爱，愿意为之交往，甚至愿意跟他结婚，这怎么说都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句爱了吧，即便没有爱，那也是有喜欢的。
可是真的如此吗？
扪心自问，答案很残酷，但裴晴晴比谁都更清楚，其实是不爱的。
……她对江煜城，有的，仅仅只是感激，感激他陪伴她度过的漫长岁月，但也仅此而已。
很显然，已经不用她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她的沉默在此刻就是最好的答案了。
裴凛长吁一口气。
“你看，其实你也明白的。”
他看向裴晴晴，表情是很柔和的，语句却锋利如刀。
“你根本就不爱江叔叔，而尽管宋北野是个人渣，你还是对他念念不忘，就算现在把他赶走，下次等他再次凑到你面前，你又会开始循环往复的对他心动。”
而裴晴晴对此哑口无言，因为裴凛说的分毫不差。
裴凛提这个，戳破她的谎言，倒是也不是为了给裴晴晴难堪，很快，他便对裴晴晴揭露了自己真正的意图。
“妈咪，我对你别无所求，只想你真的开心，快乐。”
在伦敦的这三年生活，裴晴晴真的高兴吗？
或许她已经努力做出一副足够愉悦的姿态，像是非常满意并且享受着自己岁月静好的现状，但是从她很多个，几乎数不清的，由失神与怅然若失拼凑起来的瞬间中，裴凛却清楚的看到了她的本质，她从来没有走出来过。
裴凛想，对她最好的选择，真的是粉饰太平吗？
他自己其实都是不确定的。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当初裴晴晴说要回国，裴凛那么开心，不仅仅只是因为他对于自己的祖国充满了好奇，也是因为，他很明白，解铃还须系铃人。
也许重新回到这个给予她伤疤的地方，她才能真正为自己寻到解脱，而不是三年如一日的仍困在无法驱散的噩梦中，却还要一遍一遍的自我欺骗，告诉自己，她早就忘掉了，释然了。
在沉默之中，裴凛抓住了裴晴晴的手，少年的指尖微微冰凉，散发着很薄的温度，与裴晴晴略微有些炽热的手背交叠着，却给予了她就会无法替代的绝对安心感。
“做你想做的。”
他说：
“我永远是你的后盾，永远支持你做的每一个选择。”
裴晴晴看着裴凛，起码此刻，他们是全心全意彼此互相依偎的，这对母子也一直有着如此默契，她唯有在裴凛面前不必撒谎，也不能撒谎，因为所有假话都会无所遁形。
“……如果，我选择了他，但他依然会伤害我呢？”
她的眼睛里透着几分迟疑和怅然，那是跨越了漫长的时间也无法治愈的阴翳给她带来的愁绪。
“我大概没有跟你说过，但宋北野曾经确实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
裴凛的眼神似乎在一瞬间变得锐利，像是一把出鞘的刀，是闪着寒芒的，冰凉凉，他嗓音略微低沉，响在裴晴晴的耳边，倒是振聋发聩的很。
“那我会尽我所能，让他再也做不出对不起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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