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语跟书面几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她和别人交流，除非对方特意放慢了语速等待，不然她基本搞不清楚对方在讲些什么——
这种云里雾里的感觉，难免让她有些挫败。
而这全然陌生的环境，也加剧了她的压力。
不过，裴晴晴倒也不是轻而易举就会被击垮的人，虽然有些不能适应，但在她看来，却也不是无法接受的。
而这段时间，江煜城更是一直陪在她身边，帮她鞍前马后，避免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裴晴晴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
尽管江煜城对她说过了最好的报答方式就是不要见外，但裴晴晴其实还是不太习惯。
只是，尽管裴晴晴三番五次推拒，却无甚作用。
江煜城就像是对裴晴晴疏离的信号恍然不觉，几乎强势的渗透到了她的生活之中。
而直到裴晴晴几乎完全安顿好以后，已经是来到伦敦小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江煜城这段时间也算是天天陪在她身边，见尘埃落定，便相当上道的要请她吃饭。
裴晴晴最开始想要拒绝，然而想了想这段时间以来江煜城的帮助，到底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但是，一直拖着也不是事。
有些事情，她必须跟江煜城说清楚。
夜色如水，微冷。
裴晴晴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丝绒长裙，外搭同色系的长款大衣外套，以及绑带高跟鞋，几乎要融入夜色里，唯有脸是白的，如玉如雪，细腻，清透，无甚血色，在黑夜里几乎闪闪发光，像是一朵清冷的百合。
她打扮偏向于成熟，头发高高挽起，嘴唇是淡淡的豆沙红，仿佛在极力遮掩那几乎锋芒四射的艳丽。
那曾让她悲伤，痛苦的一切，至少在明面上没有造成太多影响，唯有眼角眉梢那一点流露的疲倦，与略微瘦削下凹的颊侧，透露出几分苦闷。
但即便如此，也似乎无损于她的美貌，无论什么时候，什么状态，她都是美的。
美人大抵如此。
江煜城迎上去，站在她身旁。
她今天也穿了黑色系的大衣与西装，站在一起，倒是意外有几分登对的意思。
当然，他是故意的，江煜城其实不太喜欢这过于沉闷的色调，但裴晴晴穿黑，他便怀着私心也穿，仿佛这样就能证明，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同寻常。
今夜约定的地点定在泰晤士河对面的一家餐馆。
只要抬起头，便能看到月色下粼粼发光的泰晤士河。
拂面的微风卷起裴晴晴垂落的长发，她的眼睛里也几乎落满了粼粼的星光，一切有种几乎虚幻的浪漫感。
裴晴晴本来打算吃饭的时候就跟江煜城坦白，可江煜城却不按照套路来，说是吃饭便是吃饭，搞得裴晴晴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之后，江煜城又带裴晴晴去剧场看《汉密尔顿》。
江煜城定了包间，所以他们并不用跟其他人一起。
房间在二楼，很偏，江煜城一开口，裴晴晴便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不一定是想要来好好看音乐剧的。
但裴晴晴也很清楚，江煜城虽然缠人，却还算得上个绅士，倒也不不会搞强迫那套，所以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剧院的包间算不上狭窄，但也算不上宽敞，裴晴晴与江煜城并肩坐，中途只有waiter上来一趟，说他们需不需要酒水跟冰淇淋，江煜城顿了顿，要了一杯苏打气泡水，还有一杯巧克力草莓挞。
江煜城是聪明人。
他很清楚，越安静越私人的环境里，越容易让人心生疑惑，甚至催生出不一样的情愫，譬如此刻。
他刚才吃饭的时候，有些话没能说出来，是在这儿等着的。
裴晴晴正专注的凝视着楼下的舞台，给江煜城留下了一个漂亮的侧脸，他微微侧过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带来一点赤霞珠芬芳的香气。
他饭点的时候喝了点酒，这会儿呼吸里也还有一些没能消散的酒味。
男人晃了晃杯中的苏打水，气泡发出细密轻微的爆破声，冰块敲击杯壁，或许是因为空间的隐秘，尽管裴晴晴能清楚听到楼下音乐剧演员的声音，却还是不免注意到了这些本不该注意的细节。
这不是个太好的预兆。
裴晴晴抓紧了自己膝头上的长裙。
而江煜城似乎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他眼睛一动不动，就这么凝视着裴晴晴的侧脸，热情而缱绻的问她。
“裴晴晴，现在你已经是单身状态，而我也觉得，是时候问这个问题了。”
来了。
伴随着蓦然高昂的音乐声，他说：
“你愿不愿意让我正式追求你，给我一个成为你男朋友的机会？”
裴晴晴终于转过了头。
她苍白的手按在桌上，表情复杂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江煜城。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隐约闪烁着令人看不太懂的复杂光彩。
她说：
“江煜城，你已经知道了很多，但其实有些事，你并不知道。”
而当她开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甚至为自己有所隐瞒的行为生出几分利用对方的歉疚。
“如果你知道了，或许就不会这么热衷于追求我了。”
显然，江煜城不太同意。
他眉头拧在一起，与裴晴晴离得又近了点，呵出的红酒香气几乎要让人微醺。
“我觉得不会有什么东西，会影响我对你的感情。”
倒是真挚无比。
裴晴晴抬眼，视线凉薄，似笑非笑，那点笑意很快浮起，又消散。
“只是你觉得。”
她移开了视线，没有与江煜城对视，目光平静的落在楼下卖力的音乐剧演员身上，淡淡道：
“我的肚子里现在有个孩子。”
她说
“已经两个月了，是宋北野的，而我打算把他生下来。”
一时之间，整个包间都难免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中。
裴晴晴的语气是几乎冷酷的，仿佛如同一把利剑刺入江煜言的心脏。
“这就是你所不知道的那个秘密。”
她道：
“我猜现在的你，应该不会再对我有不该生出的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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