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晴晴的表情空白一瞬。
像是被对方眼中所流露的警戒与排斥所刺痛，她停在了原地。
裴晴晴缓缓垂下了眼眸。
导演还想跟她说些什么，但很快，便被欧阳月再次吸引了注意力。
他半跪下去，扶着欧阳月。
“你再坚持坚持，救护车马上到了。”
欧阳月像是疼得神志不清，根本听不清楚导演说了些什么，也不回答，只是捂着肚子，一声一声的低低哀嚎。
血流的更凶了，很快浸湿了她垂下的手指，这一刻的欧阳月，看起来凄惨到了极致，几乎触目惊心。
人群乱作一团。
裴晴晴觉得自己的思绪也跟着变成一团无法开解的乱麻。
大脑被巨大的信息量拉扯着，她就这么站在原地，没人有胆量赶她走，但也没有人跟她说话。
她就是个局外人一样，一直目送着欧阳月被送上担架。
拍摄现场安静下来。
徒留地上残留的鲜红，证明着这一切不是一场梦，是已经发生的现实。
欧阳月有了宋北野的孩子，她怎么会有了宋北野的孩子？！
这个孩子，就这么流掉了？
裴晴晴想要思考。
然而大脑之中，却只剩下了这两句话。
兵荒马乱的剧组随着欧阳月的离开，诡异的沉默下来。
裴晴晴还是没有动。
她环视一圈，如果跟谁不小心撞上了视线，对方便像是见了鬼一样很快的将目光移开。
他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大概是觉得她蛇蝎心肠，十分害怕吧。
裴晴晴用脚指头都能想出他们此刻的心理活动。
就算再怎么恩恩怨怨，她也不该这样痛下杀手。
这样的所作所为何止过火，简直是相当变态。
娱乐圈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
看着光鲜亮丽，实则阴暗麻烦不断。
但无论如何，像是裴晴晴这样的，还是头一遭。
可尽管他们义愤填膺，对她的所作所为不满至极，碍于她的身份，以及她身后站着的宋北野，却只能敢怒不敢言。
在这样的情况下，彻底忽视她，甚至是最为善意的抉择了。
只有生活助理到底跟裴晴晴相处的久了，觉得她不是这样的人，忍不住凑到裴晴晴的身旁，安慰她。
“晴晴姐，你没事吧？”
她的语气小心翼翼的，脸上也带着一丝惊慌，神色略为复杂。
裴晴晴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的嗓音都变得干涸嘶哑。
“没事。”
生活助理犹豫片刻，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跟她交谈。
然而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却让裴晴晴的心又再度凉了半截。
“晴晴姐，你干嘛要挑拍戏的时候对她下手啊？”
助理似乎亦对裴晴晴的所作所为亦无法理解。
“我知道，欧阳月之前一直找你麻烦，做第三者，插足你们感情，甚至还……还闹出了个孩子，她也算罪有应得，但你要好歹挑私下惩罚她啊，这样做，实在是太冲动了。”
她道：
“你就这么当众把她推下楼梯，这不是在给自己自找麻烦吗？”
裴晴晴说不出话。
连跟她朝夕相处的人都觉得这事儿确实是她做的，又何况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呢。
她感到一阵无力。
半晌，才缓缓转过头，一字一句的对助理说：
“如果我说，其实是她设计陷害我，我其实没有动手，你信吗？”
生活助理一下子愣住了。
那张清秀的脸上多了几分惊疑不定。
她跟裴晴晴微妙的对视了一会儿，才像是蓦然反应过来她话里几乎复杂的信息，有些心虚的别开了目光，结结巴巴道：
“我……我当然信了。”
但片刻，她又补充道：
“晴晴姐，我跟你相处了这么久，知道你真的很好，就算你真的这么做了也没什么，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裴晴晴没说话。
她垂眸，看着生活助理带着些许迟疑的表情，便知道，对方是并不相信的。
正如她所言，她无条件的偏袒裴晴晴。
可，在所有人眼中，她这恶毒的形象，恐怕是板上钉钉了。
一时之间，裴晴晴的心情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在舌尖过了一遍，最后，化作一声浅浅的苦笑。
裴晴晴双拳紧握，微微垂眸，掩去了眼底深处满溢的疲倦与悲伤。
没有人能真正理解她此刻的苦楚。
她甚至不知道该跟谁倾泻。
裴晴晴轻声道：
“谢谢。”
但随即，她又摆了摆手。
“不好意思，你先走吧，让我一个人安静安静。”
生活助理闻言，似乎欲言又止，还想对裴晴晴说什么。
但裴晴晴却不想继续这毫无意义，鸡同鸭讲的对话了。
她如同一丝麻木的游魂，脚步终于动了动。
裴晴晴几乎漫无目的。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该去哪里，但她所到之处，人群都纷纷避让，像是看到了什么病毒一般。
不知不觉，她已经走进了洗手间。
洗手台前，有个人在打电话，窃窃私语道：
“嗯，我也没想到，她能做出这种事……”
“天啊，太可怕了，你没看到，血流了满地，就算欧阳月可恶，她这是在杀人啊。”
“这些豪门恩怨，真是比我想象中更加丑恶。”
裴晴晴放在门把手的指尖微微一僵。
但片刻之后，她便拉开了门。
她跟洗手台前正在打电话讲八卦的女人面面相觑。
像是没想到背后说坏话被揭穿，似乎生怕被她这个毒妇给伤害，对方表情一变，低下头，慌慌忙忙的跟她擦肩而过。
她像是行尸走肉般停在镜子前。
对上一张面无表情、看起来果真有些恐怖的脸。
她脚步微微顿住。
这个人是谁呢？
有一瞬间，她没能认出来。
狼狈，凄惨，阴沉。
原来是她自己。
裴晴晴的脸上还带着没来得及卸掉的扮丑妆容。
刻意涂抹苍白的肤色，疲倦的眉眼，浮现在鼻梁上和脸颊上的褐色斑纹，还有浓到快要坠下来的黑眼圈。
也怪不得别人怕她了。
确实很可怕。
其实刚刚在剧中，她没能太过于共情。
但此刻，却是真的有些分不清剧里跟现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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