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虽然很清楚这一点，她也绝不会向着欧阳月示弱就是了。
这是她的尊严。
她绝不会后退，更不会软弱，特别是对欧阳月。
欧阳月或许是被裴晴晴那一番警告所震慑，在之后的大部分时间里，欧阳月都没有跟裴晴晴有什么其他的交流了。
他们两个人虽然同在一个剧组，但是颇有几分井水不犯河水的架势。
裴晴晴很满意。
她是来拍戏的，不是来勾心斗角的，没那么多功夫，去应付一个欧阳月。
局面短暂的陷入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但也只是表面平衡罢了。
裴晴晴跟欧阳月之间的恩怨，注定他们就算不对上面，两人之间，也仍是有无声的硝烟味在涌动。
气氛相当凝固。
而这样的微妙，在他们两个人正式拍第一场对手戏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导演本来想把这场戏往后排的。
但欧阳月却要求尽早跟裴晴晴相处，好进入角色。
导演有些为难，这下，他不敢贸然答应了，去询问裴晴晴的意见，本以为她会拒绝，却没想到，她听了之后，反倒是一口应下。
这场对手戏，是在电梯之中。
裴晴晴所饰演的董夏，将会跟欧阳月所饰演的钢琴家意外于电梯里相遇。
身为这场命案目击者的钢琴家，亲眼见到几个少年跟少女是怎么残忍地将一个小孩推下了楼。
其中一名少年的父亲有些背景，也不缺钱，所以第一时间找到了钢琴家，并且用大笔的金钱作为诱惑，将她收买。
钢琴家选择了隐瞒，并且出庭作证。
本来就有未成年保护法的杀人凶手们，因此逍遥法外。
而悲痛欲绝的董夏，却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她始终认为孩子不是意外死亡，而是被人谋杀。
作伪证的钢琴家，遇上了被害人的母亲。
这场戏，就是要站在一起，却要各怀鬼胎。
钢琴家应该是心虚的，但为了不露出端倪，展现出更为虚张声势的傲慢。
董夏则被蒙在鼓里，她看着平静的，但在那种死气沉沉的平静下，是恨不得将所有人拖下深渊的执念。
某种意义上，他们的角色，跟他们现在的情绪，竟然很是巧妙的重合了。
其实在看到剧本的时候，裴晴晴便有些惊讶。
剧本是早就写好的，他们之间十足隐秘的交流，导演跟编剧肯定也是不清楚的，只能说，真是巧，太巧了。
而也就是在看到剧本的时候，一个想法便在裴晴晴的脑子里成型。
她当然不会光明正大刁难欧阳月。
因为，她在拍戏的时候，是很少把自己的私人情绪牵扯到剧中的。
即便这个人是欧阳月，也一样，但这并不代表，她不可以用一些隐晦的手段，来给欧阳月一点颜色看看——
对方让她不爽。
若是以德报怨，又何以报德？
相对而言，欧阳月就不那么平静了。
他看着剧本，也跟自己扮演的角色钢琴家一样，有种奇奇怪怪的心虚感。
随着打板声响起，裴晴晴很快便进入了状态。
此刻，她表情麻木，正站在电梯间外，表情在头顶白炽灯光的烘托下，仍难掩黯然颓败。
她刚刚在寻找证据的时候，再度碰壁。
没有人会为她的女儿作证。
但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她失望的次数多了，董夏的脸上已经没有太过鲜明的悲伤了，反而只剩下一片平静的漠然，这种落差般的平静，表演不好，便会显木，但裴晴晴却将那种万念俱灰的感觉表现得很好。
也就是在她怅然若失的时候，面前的电梯门缓缓打开。
正靠着墙壁玩手机的欧阳月抬起头，脸上露出几分愕然。
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又有些不自然的低下头去，往电梯的左边靠了靠。
董夏认出了她。
但她没有说话。
她静静地扫了一眼钢琴家，随后缓缓踱步而入。
电梯门缓缓合拢。
他们分别站在电梯的两侧，气氛诡异得有些安静。
没有人说话，无论是裴晴晴也好，还是欧阳月也好，都尴尬的沉默着。
面前电梯的层数正在往下跳。
鲜红的数字依次递减。
氛围却越发山雨欲来。
欧阳月站在原地，慢慢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这明明是演戏，但她的的确确因为身侧的裴晴晴而后背发凉。
她几乎动弹不得，僵硬得像块木头，心想，她是在刁难自己吗？
可导演没喊CUT。
剧本里也确实就是这么写的。
欧阳月有些不悦的撇了撇嘴，硬着头皮转过头，准备继续说自己的台词。
然而待她转过头看向裴晴晴，准备好的台词却说不出来了。
她对上了一双黑幽幽的眼睛。
在电梯时亮堂的灯光里，她脸色苍白，唯独眼睛是漆黑的，像是一潭死水，没有哪怕一点焦点，宛如泯灭了情感的非人生物。
只一眼，便吓的欧阳月魂飞魄散，后退一步。
她贴着电梯内壁，看向裴晴晴，过了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涩的说出台词。
“董老师，好巧。”
董夏缓慢的点了点头。
她一双眼睛仍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淡淡道：
“是啊，真巧。”
随后便又是一阵让人心悸无比的沉默。
钢琴家像是受不了这样古怪的氛围，也顾不得自己本来要去哪一层了。
她勉强保持着理智，伸出手来，随便按了个“14”楼，完全不想跟董夏几乎处在同一个空间之中。
十四层的门在面前打开。
钢琴家像是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她抬步，像是有鬼在身后追般，就要往外走。
可是在她一只腿迈出电梯的时候，董夏却突然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等等。”
与她外貌与气质所表现出来的随波逐流，懦弱无能不同，她的力气大得有点可怕，几乎把钢琴家的手腕攥的生疼。
欧阳月一下子有些出戏。
她分不清自己的角色，也分不清裴晴晴的角色，有些呆住了。
她转过头来看向裴晴晴，下意识的慌乱道：
“你，你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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