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来如山倒，大概是这个意思，何况她本就虚弱到了极致。
于是裴晴晴一睡就是一整天。
她入住的时候还是早晨，醒来窗外已经是蔓延开来的绮丽晚霞，鲜艳的红混合着瑰丽的紫，像是莫奈笔下的睡莲池塘。
裴晴晴缓缓直起身，惺忪的俯瞰城市中心的暮景。
下一秒，她轻微而急促的呼吸着，却忽然浑身发冷。
不，不对劲……
她烧不但退了，身上的黏腻感也消失的干干净净，变得无比干爽。
裴晴晴心中生出几分绝望。
她浑身颤抖着，不愿承认，自己精疲力尽，换来的自由不过无妄。
可惜，确实如此。
似乎听到了室内的响动，高大的身影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宋北野就倚靠着卧房的门框，居高临下，双手抱臂，神色冷淡的望着她。
“醒了？”
裴晴晴生出几分恍惚。
她的喉头微动，死死盯着宋北野。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想过宋北野会发现，但不该这么快。
而宋北野却无视了她满是防备的神色，走近了一点。
“真没想到，这种情况下，你还有力气到处乱跑。”
她下意识的想要往后挪，宋北野注意到，眼神多了点不悦。
“不要乱动。”
他说：
“你发烧了，需要吃药。”
他是那么自然而然。
仿佛昨晚两人之间爆发的争吵都压根没存在过一般，自然而然的靠近了裴晴晴，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宽大的手掌触感微凉，稍微平复了她脸颊的热意。
“比早晨的时候温度要低一点了，但还是需要输液，你先喝口水，我的私人医生马上就来。”
温柔体贴，令人无法拒绝。
然而此刻的裴晴晴却只觉得恐惧。
她一把打开了宋北野的手，男人猝不及防，水杯晃了晃，透明的液体满溢而出，洒在被子上，也沾湿了宋北野苍白的指骨。
“你在这里装什么没事人？”
裴晴晴咳嗽两声，声音愈哑，像是磨着一把砂砾。
“我问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北野也似乎僵了僵。
但片刻之后，他便调整好表情，俯视着裴晴晴。
“你情况这么糟糕，我怎么可能不出来找你？”
裴晴晴仿佛嘲讽般轻轻一笑。
“这话由你说出来，不觉得可笑吗？”
她靠着床头，只觉得难过。
“是谁让我这么糟糕的——是你！”
裴晴晴像是一只情绪不太稳定的惊弓之鸟，眼眶濡湿，眼睑泛起歇斯底里的红。
“你这个罪魁祸首要是真的觉得歉疚，就不要来找我，我就在外面真的死了，也比被你抓回去关起来好！”
宋北野俯视他，神色不明。
但似乎起码思绪还是冷静的，没了昨天的疯狂，又恢复了那种无坚不摧，波澜不惊的理智。
他慢条斯理的把水杯放在床头。
玻璃与木质桌面接触，但即便一丝一毫的声响，也让苏慕慕无比牙酸。
他看着苏慕慕。
“你很害怕我吗？”
苏慕慕似是觉得他的问题极度可笑。
“在昨天发生了那样的情况之后，你觉得，我不该害怕你吗？”
宋北野缓缓垂下了眼睛。
那一刻，裴晴晴觉得自己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稍纵即逝的落寞，快的像是错觉。
可经历了昨晚种种，裴晴晴不会再心软了。
她的脊背微微弯折，尖利的话语放软了些。
“宋北野，你……”
名字说出来，她想要恳求，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反倒是宋北野打断了她。
“我不是来带你走的。”
他揉了揉眉心，这回，裴晴晴发现，那点落寞并非是自己的错觉。
“我昨天有些失控，抱歉。私自来找你，也不是为了把你带回去。”
宋北野道：
“我只是怕你一个人不安全——毕竟，你这么虚弱。”
天知道，今天早晨，他醒时发现怀中苏慕慕不知所踪的那一刻，情绪有多失控。
彼时，极致的愤怒几乎把他彻底吞噬，变成了一只被恶意所裹挟的怪物。
然而，等他找到苏慕慕的下落，真的看到床上躺着的女人的时候，被她不告而别激起的愤怒，以及想要惩罚她的念头，却全数无影无踪。
她看起来状态非常糟糕。
脸白的像是抽干了所有血色，连唇都泛着淡淡的青，因而衬的他所留下的暴虐烙印越发鲜艳，星罗棋布一路蜿蜒，像是花枝缠绕绽放在枯萎的肉身，红的夺目。
是它们吸干净了裴晴晴的最后一滴血。
导致她连呼吸，都似乎已经十分微弱。
那一刻，所有情绪都被剥离，宋北野心里只剩下害怕。
害怕裴晴晴真的离他而去。
他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昨天的所作所为多么混账。
把裴晴晴关起来，限制她的自由，的确是一劳永逸的事情。
但仔细想想，简直是自掘坟墓。
他费尽心思好不容易哄着裴晴晴对他敞开心门。
这么再来一次，之前的努力，便全数功亏一篑。
而裴晴晴，恐怕再也不会原谅她了。
就算宋北野仍然可以强迫她嫁给自己，但她大抵再也不会对自己绽开灿烂的笑颜。
他可以驯服裴晴晴的**，却不能得到她的灵魂。
他真是被裴晴晴要离开这个消息冲昏了头脑。
一但冷静下来，他才发现自己昨天的所作所为有多愚蠢——
那的确是他本真的想法。
但，不该以这种方式展现给裴晴晴看。
他小心翼翼的单膝跪在床边，喂她喝水，吃药，又抱她去洗澡。
而裴晴晴大概是累到极致，即便被他这么折腾，也一直没醒。
此时，倒是醒了。
但宋北野对上那双充满了抵触的眼睛，又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之前所做的努力好像被他的一时冲动全数摧毁。
他想要生气，但又要生谁的气？怪也只怪能怪他自己。
宋北野叹了口气。
他看着苏慕慕，长睫微垂，看起来有点可怜，收敛了爪牙，像是一只乖巧的大型犬。
“是我不对，你要是不想跟我回去，那就不回去了——你不是想要一个人静一静吗？我可以答应你，也不去打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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