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额头上的伤口仍在潺潺的流着血，尽管没有刚才那么汹涌了，但配上阴沉的表情，看起来仍有些可怖，他语气之中甚至带上了几分怜悯。
“骗骗你自己就算了，到底是不是为了他，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吧？”
他呸了一口，吐出嘴中的血沫。
“裴晴晴，你可真是骨子里犯贱啊，虽然不知道你在他那里受到了什么伤害，但他让你变成这样，你还对他念念不忘，到底你们也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为了他变成这样，是你活该。”
这话说的相当刻薄难听。
蒋竹生看来真是气急了，他之前从来没有对裴晴晴说过这么过分的话。
但听他所言，裴晴晴却生出几分认同。
没了心，你活该。
受伤害，你活该。
你装什么被伤透了，你分明念念不忘，你甚至甘之如殆。
仔细说来，她跟宋北野不也确实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吗？
虽然嘴巴上说着抗拒宋北野，但宋北野来找她的时候，她又真正的放下宋北野了吗？答案是没有，显而易见。
这是连身为局外人的蒋竹生都能看清楚的事情，她从来只能骗自己。
但说得对，不代表她的想法可以轻易的被蒋竹生这种人渣所折辱评判。
裴晴晴从鼻腔里溢出一声冷哼，拢了拢自己散乱的头发，随手扯下了虚虚挂在耳边的一只金色蝴蝶吊坠，扔到一旁，笑意仍无半点折损，张扬无比。
“那又如何，我们就是渣男贱女又能怎样？我们乐意！可是啊——我宁愿对他这样的渣男牵肠挂肚，朝思暮想，我也绝对不会松口，被你碰哪怕一下。”
她欣赏着蒋竹生越发难看的表情，生出几分快慰。
“他是渣男，你又是什么？照照镜子吧蒋竹生，你跟他，半斤八两而已！”
说完这话，她再也不看阳台上愤怒到了极致的蒋竹生，一瘸一拐向着大门的方向走去，在离开前顺便搜刮了一番蒋竹生的西装外套。
她从里到外翻了半天，看了看不远处的男人。
蒋竹生狼狈非常，玻璃牢笼已经被这只野兽撞出了丝丝纹路，摇摇欲坠。
恐怕不用过多久，他就能从里面逃出来。
而想必，他首先要去的，就是医院了。
裴晴晴嗤笑一声，没有取走他的手机或者钱包，只是拿走了他西服披在身上，顺走了里面的一盒黑冰爆珠万宝路，还有一只Zippo打火机。
她面无表情，推开了门，只祈祷不要遇上任何人——她现在看起来可能像是刚从一场血腥CULT片拍摄现场出逃，或者刚刚制造了一场凶案现场。
裴晴晴也的确看起来无比惨烈。
她的小腿上是交织的伤口，细细密密连成一片，因为割得不算深，这会儿倒是都凝固了。
但是，掌心之中的那条伤口却是不一般的深刻，此刻仍在潺潺的向外淌着血，渗透白色的桌布，染出一片红，氤氲着从她的指尖滴落。
她发丝凌乱，长裙仍闪烁着迷离的香槟光彩，但无论如何，这副模样都不能出现在会场之上了。
但待她疲倦的闭上眼睛，耳边便又浮现起宋北野的话语。
他说，今天我会给你一个答案。
于是只想找张床就这么睡下去撂了摊子的裴晴晴，又强撑着精神睁开了眼睛。
她用力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一瘸一拐的走进了楼层尽头的临时休息室，开始给Tiffany打电话。
然而手机刚刚抬起，又放了下来，她将手机塞回口袋里，眩晕的叹了口气。
自己现在的状态有些过度应激，她得先让自己冷静下来。
休息区很大，金碧辉煌，壁炉里烧出暖融融的火光，三两沙发落在波斯地毯上，却空无一人。
这个地点，这个时间，希尔顿酒店的每一位明星大概都在忙着打扮自己，怕是没空来这里喝一杯咖啡，跟同僚说地谈天。
裴晴晴环顾一圈，这里太空旷，要是蒋竹生追来了，她目标鲜明，太危险，于是将视线落到一旁独立的单间休息室上。
虽说是单间，但很简陋，可即便只是用隔板虚虚隔开，也总比暴露在外好。
她走进去，将门反锁住，陷进豪华的单人沙发，后仰，获得了片刻安宁的时间。
裴晴晴决定，等到自己稍微清醒一点，就立马让Tiffany来救人。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草草的擦了擦手指缝里滑腻的血，从这件陌生的西服口袋里掏出来一盒烟。
万宝路细枝黑冰爆珠——裴晴晴轻笑，蒋竹生娘里娘气的，一个大男人抽细烟，真是骚包。
裴晴晴并非是没有抽过烟的，她扮演的向西就抽烟，因而笼统的品尝过。
但是，她基本都不过肺，在口腔之中过一圈，并不能体会到所谓烟草的美妙之处。
换了现实中，她闻到别人身上的烟味还会无法接受。
但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她就把这东西拿出来了——
或许是因为愣神的那片刻，她想起了电梯里接吻时宋北野身上几乎浓烈的烟草味道。
她笑了笑，从烟盒里不甚熟练的抖出一支烟，夹在唇边，用齿尖咬碎了烟嘴里的爆珠，口腔里的苦味跟铁锈味便缓解了些许。
拇指擦过滚轮，面前跳出一抹靛青色的火焰，她点了烟，看橙红的光点忽明忽灭。
裴晴晴复而深深的吸了一口，淡淡的薄荷味变得不甚清晰，更多的，是尼古丁令人眩晕的辛辣口感，在嘴巴里面弥漫开来——
可惜，随之而来的并没有烦恼随之消失的快活感，她反而被呛到了。
裴晴晴重重地咳嗽两声，泪花都要溢出来，喉管都像燃烧起来，她皱着眉，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有什么迷人之处。
她只是将这根烟悬在指尖，看着浅淡的白色烟雾在面前弥漫开来，逐渐模糊了视线。
而就在裴晴晴神游太虚的时候，突然听到，休息室的大门被再度打开了。
紧接着响起的，是属于男人沉重而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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