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晴晴望着他，他仍是那个熟悉的宋北野，俊美无匹，气势慑人而低沉。
他并没有穿正式的西服，料峭的天气，只纯色风衣外套里搭了件黑色衬衫，领口散开，露出一截苍白结实的胸膛，袖子挽到手肘，头发略微凌乱，看起来相当随意。
但即便不加打扮，他身上仍有种几乎颓废的美感，他就是这样的人，套破麻袋都宛如天神下凡。
隔着陈欣盼与Tiffany，猝不及防的，裴晴晴与宋北野对视了。
漆黑的、冰冷的眼眸，紧紧地锁住了裴晴晴的脸。
这一瞬间，裴晴晴脑中纷乱的思绪都似乎无影无踪，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所有想要说的，无法说的，都停在了舌尖。
她微不可闻的皱了皱眉头，装作若无其事，看向呆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陈欣盼跟Tiffany。
“愣着干什么？赶紧上来，时间快要来不及了。”
陈欣盼倒也已经无暇顾及为何刚刚十分悠哉的裴晴晴此刻却如此急切，她被突然出现的宋北野打乱了所有的想法。
她的确想要听从裴晴晴的要求，走进电梯——但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宋北野身上的气势太过恐怖，她的脚却像牢牢的粘在了地板上一般，几乎寸步难行。
她咽了咽口水，正手足无措之时，宋北野反而先动了。
在裴晴晴有些不善的目光里，他平静的走进了电梯，傲慢而理直气壮的对着陈欣盼和Tiffany抬了抬下巴。
“你们去旁边那个。”
进退两难。
Tiffany虽然情感上是站在裴晴晴这边，对于宋北野的所作所为颇为不满，但她毕竟还是宋北野手下的人。
当那熟悉的命令响起，她几乎下意识的便退后了一步，想要依言而行。
Tiffany扯了扯站在原地无所适从的陈欣盼，她也回过神来，表情带点茫然。
在古怪的氛围里，Tiffany发现裴晴晴正在望着自己。
她的眼睛里没有困扰，没有求救，只有平静。
裴晴晴并不想让他跟宋北野的恩怨影响到Tiffany，她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所以她只是对着Tiffany做了个口型。
她说：“听他的。”
Tiffany明白了裴晴晴的意思，但脸上的表情却仍是有些挣扎——
要把裴晴晴独自留在这里吗？
最终是恐惧战胜了愧疚。
下一秒，她便拖着陈欣盼，走向了另一边。
眼见着电梯门在自己的面前慢慢的合拢，空间像是密封的盒子，连漂浮的空气都隐约带上了无形的窒息。
裴晴晴咬住嘴唇，直到泛白。
电梯并不算狭窄，但莫名的，她却生出了一种无处可逃的不安。
她刻意的转过头，不与宋北野对视，也不敢说话，只是尽力拉开与他的距离，几乎贴在了微凉的电梯壁。
电梯壁也忠诚的映照出她面无表情的脸——除了沉默，一无所有。
尴尬，要命的尴尬。
裴晴晴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宋北野……他在生气。
而就在裴晴晴仍有些无所适从之时，身侧的宋北野却说话了。
宋北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喑哑又有磁性，划破空气，像是小提琴上拉紧的弦。
从他的语调之中，你永远听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譬如现在，他对裴晴晴说：
“今天，你不是一个人来的。”
是个肯定句，没头没脑，说不上生气，也不想质问。
裴晴晴手指攥紧，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却突然觉得有点心虚，又有些措手不及。
在她看来，今天跟宋北野的见面，应当是在晚宴之上才对。
宋北野挎着欧阳月，她也挎着蒋竹生，两人打个照面，交换一个锋利的目光，棋逢对手，她应该是容光焕发的，应该是斗志昂扬的，她要让宋北野知道，他也并非是全然的赢家——
而非这般。
窒息，松散，突然。
她素着脸，穿着卫衣长裤，宋北野也不遑多让，两人彼此看一眼都不敢，像一对凡世间最普通的怨女痴男。
她想要报复，她理应光鲜，她要用行动证明，她不会再因为他的冷落卑微难过，死缠烂打，她再也不是那个被欧阳月推开的可怜虫——
但，此刻，她好像又是那个患得患失的裴晴晴了。
裴晴晴嘴唇颤抖着，她有些愤怒，却不知道愤怒因何而起，是气他还是气自己，只是语气冷下来。
“没错，我跟蒋竹生一起来的，不过，你怎么会知道？”
宋北野听到她的答案，竟然是笑了起来。
他的确是笑着的，但是，他看着裴晴晴，眼中却没有任何笑意。
裴晴晴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是在质问自己。
但心情微妙的同时，她又觉得有些莫名。
宋北野有什么资格用这样的眼神望着自己呢——仿佛她真的背叛了他，而他真的很在乎似的。
如果他因为自己与蒋竹生的亲密而感到愤怒，难道他就从来没有自省过吗？
她咬了咬嘴唇，见宋北野只是沉默着，说出来的话便难以抑制的锋利起来。
“算了，不用你说，我大概知道了——你是看到了我跟蒋竹生的绯闻吗？不过，恭喜你，你猜对了，这次我确实是跟他一起来的？”
裴晴晴想，她现在的语气一定很欠扁，因为有限的视线里，她看见宋北野的指节因为攥紧而泛出浅淡的白。
“不然呢？你想让我来，是看到你跟欧阳月卿卿我我吗？抱歉，我没有这个兴趣。”
说完之后，她也觉得自己有些口不择言，甚至不敢抬起头来，去看一看宋北野的表情。
宋北野不语，良久，几乎神经质的发出一声嗤笑，他歪了歪头，慢条斯理，声音越发嘶哑。
“不——我是亲眼看着你从他的车子上下来，跟他一起走进了大堂。”
裴晴晴吓了一跳，她恍然大悟，那隐匿暗处落在自己身上久久不肯散去的目光，到底来自于谁。
莫名其妙的，裴晴晴心虚了。
她抬起头来看向宋北野，撞进一双冰冷深邃的瞳孔之中。
从头到尾，宋北野的目光没有从她身上移开片刻。
此刻，见裴晴晴面露迷茫慌张，宋北野的唇边缓缓扬起一个微不可闻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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