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月的脸白了。
裴晴晴与她近在咫尺，胡椒玫瑰的辛辣香气过渡到中调，变成了一种若有似无的清爽甜味。
但尽管如此，她的气势却毫无半点收敛。
极度理性的话语。
尾音消散在空气里，像是要把本就僵硬的氛围彻底冰冻。
裴晴晴简直不按照套路来，她们像是两个对戏的人却拿了全然不同的脚本。
欧阳月还在搞迂回战术，古早宫斗，言语间满是暗示，但裴晴晴却开门见山，恍若不闻，开诚布公，打得她措手不及。
女人撕开了她虚伪的情绪，她不想要暗流涌动，只想要正面交锋。
欧阳月准备的所有卖惨手段，在裴晴晴平静且客观的疏远之下，都像个无力的笑话。
包括她拿来刺激裴晴晴的宋北野，也撩拨不起她半点心绪。
不知不觉，欧阳月的后背已经被源源不断的冷汗浸透，她面色如常，唯独在与裴晴晴对视的片刻，神思有些恍惚。
她仍旧记得自己与裴晴晴的初次见面，是在咖啡厅里。
只是三言两语一个眼神，裴晴晴就输得一塌糊度。
她是那样可怜。
女人妄图收起自己满脸脆弱与哀伤，自以为完美的掩盖那失落的情绪，想要保持最后的一点尊严。
欧阳月俯视她，心中畅快无比，几乎快要笑出声来，她能够回忆起那次见面时裴晴晴身上的很多细节，比如她攥着咖啡杯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还有几乎要被她咬破的嘴唇。
情绪到达了崩溃的临界点。
她正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中——善良温柔的美德，从来一文不值，欧阳月只会利用她的软弱，兴致勃勃地给予她更多的痛苦。
而如今，地位已经全然倒转。
当她又一次轻门熟路的用裴晴晴的痛点“替身”去试探她的时候，裴晴晴给她的，只有一个平静至极的眼神。
她不会再为了这两个字纠结、悲伤、愤怒。
她已不会再为了所有事而纠结、悲伤、愤怒。
情绪消失后，绝对冷酷的裴晴晴亲手扼杀了自己的软肋。
欧阳月颤抖着嘴唇，“你……何必说的这么过分呢？你就这么喜欢北野哥哥吗？”
驴头不对马嘴。
她还在自说自话，不是试图说服裴晴晴，而是在说服自己。
可笑。
这台词没错，但在此刻，显得不合时宜，甚至令人捧腹。
裴晴晴一只手撑在不锈钢的灶台上，俯下身去。
厨房并不拥挤，每个人面前的大理石烹饪台都很宽敞。
但欧阳月已经被她困在了一方狭小的空间。
这个姿势亲密到有些不适，但只有欧阳月知道，这是警告，是威慑。
在与那双黑曜石般剔透眼眸对视的一瞬，欧阳月生出了自己被全然看穿的错觉。
鼻尖隐约飘着鸡蛋烧糊之后的黑焦气息，令人深感不悦，而比之更恶心的，是欧阳月拙劣的表演。
裴晴晴轻笑一声，透过欧阳月仍在颤抖的肩膀，打量着桌子上的一片狼藉。
片刻，她已经直起身来，单手插袋，恹恹的开口。
“你不是说，我来这个节目，是为了刁难你吗？但是……欧阳小姐，你的做法可是毫无说服力啊。”
她耸了耸肩，是商量的口吻。
“我已经尽可能的去无视你，不跟你有任何的交集，避免不必要的恩怨促使我对你做些什么了——但你好像，并不想让我远点啊？”
欧阳月一张白皙的脸涨红，她羞耻，愤怒，尴尬，却无言以对，只能眼睁睁看着裴晴晴踱步至菜板前，随手捻起一只西红柿。
色彩鲜艳的新鲜果肉被她攥在掌心，纤细苍白的指骨沾染上一点水珠，对比分明，她却毫不在乎。
“我过来帮你，只是因为接下一个任务需要全员通过，仅此而已。若非必要——我不想跟你说哪怕一句话，所以，如果但凡如你所言，怕我做些什么，我劝你还是不要再用你卑劣的手段来试图激怒我了。”
这应该是来到拍摄现场以来，裴晴晴跟欧阳月说过最长的一句话。
她说这话的时候，半点情绪也无，几乎全然的漠视，像是仅仅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压根不把欧阳月的小九九放在眼里。
欧阳月恨恨地盯着她，被堵得哑口无言。
一时之间，那虚假的，蓄在眼眶里的泪珠，掉也不是，憋回去也不是，她表情几乎扭曲。
良久，欧阳月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有些不自然地望着裴晴晴，准备好的说辞压在唇间，化作不甘心的沉默。
她温柔的虚假面具明明应当已经与肌肤生在一起，唯独面对裴晴晴之时，她才会一次又一次的挫败承认，那不过只是一张假面。
不是真的，便会有疏漏。
裴晴晴撇开了视线，她并没有说难听的重话，也没有给欧阳月难堪，但欧阳月心中清楚，她彻头彻尾的败北了。
她缓缓地倒退两步，有些尴尬的给裴晴晴让出一点空隙来。
裴晴晴所言非虚，来完成任务就是来完成任务，她一板一眼地教欧阳月做菜，并没有再找她一点麻烦，也并没有不着很急的苛责或报复。
她仔仔细细地教导着欧阳月，几乎是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的帮她纠正。
一直到一锅还算是色香味西红柿炒蛋成功出炉，裴晴晴都没有跟欧阳月说哪怕多余的一句话。
她就真的只是一个尽职尽责的老师而已。
见欧阳月将任务完成了，裴晴晴仿佛例行公事结束，干脆利落，转身就走。
而欧阳月看着裴晴晴的背影，总算生出了一丝无力感。
那些本来跟着裴晴晴过来，正在不远处围观的女嘉宾们，也似乎是为裴晴晴这番气魄所折服。
欧阳月站在原地，沐浴在无数道释放出相同鄙薄的目光中，手足无措。
没有给她接近的机会，那几个女嘉宾转过去，跟上了裴晴晴不紧不慢的步伐。
连她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此刻，她们已经心甘情愿让裴晴晴成为女嘉宾之中的领头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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