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讨厌被人看透的感觉——尤其是，在他还尚且看不透这个人的情况下。
蒋竹生皱起眉头，假惺惺的露出了一个有些心伤的表情来。
若非很清楚蒋竹生是什么样的人，倒很容易被他几乎跟面孔融合的精湛演技欺骗。
“晴晴，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是真心想要追求你，倒是有些伤心了，若是不喜欢你的话，我怎么可能会如此袒护你？”
裴晴晴扫他一眼，并不反驳，笑而不语。
蒋竹生表情僵了僵，心中忌惮之情更胜。
两个人终于坐到了餐桌之前。
雪白的桌布，明亮的烛光，以及透明花瓶之中怒放的艳丽玫瑰，剪掉了刺，变成无进攻性的鲜红欲滴。
穹顶之上，黑暗将至，天色暗下来。
相当俗套，却并不显得敷衍。
面对着面，蒋竹生仍在试图释放他被自己迷倒的虚假信号。
裴晴晴有些轻蔑的扯起了唇角。
她摇了摇头，似是对蒋竹生固执的表演感到莫名其妙。
“不必如此，你只是想要看戏罢了，不是吗？”
蒋竹生又哑口无言。
的确如此，但不该由她裴晴晴来说。
他温和的笑容终于收敛，露出底下嶙峋的冷与审视。
裴晴晴动作优雅的切开牛排，一块一块的塞进嘴里，这里不仅风景好，牛排的味道也相当不错，她眯起眼睛，相当满意。
若无其事。
蒋竹生将叉子摆在银盘上，发出轻微的“当啷”声，他兴致缺缺，眼中迷恋全无。
“你这个女人……心机太深沉到令人反胃，啧，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我要失去对你的兴趣了。”
他的变脸几乎在一瞬间，裴晴晴却并没有半点意料之外的吃惊——毫无疑问，她的模样，让蒋竹生的愤怒更胜。
可事实就是，裴晴晴早已料到结局如此。
蒋竹生的性格变态得很分明，他的掌控欲比起宋北野来说只多不少。
这样的男人试图找到一个伴侣，女人必然是性格绝对温柔才行。
只有能够忍让，或者无法反抗他那些危险又糟糕的性格，才合适。
肉眼可见，他喜欢掌控别人的感觉，却不喜欢失去控制的感觉。
如果只是一点冒犯，对于蒋竹生来说，算得上是情趣。
但是既然是决定全然展露出自己能够一击毙命的锋利獠牙，蒋竹生对她望而却步，意料之中——而这也正是她想要的。
裴晴晴换了个姿势，她双腿交叠，脊背微弓，黑色的裙摆挤起一点，露出一截苍白的踝骨，朝着蒋竹生眨了眨眼睛，全然放松，并未被低气压影响分毫，甚至有余裕言语挑衅。
“……啧，本来以为蒋二少会大胆一些的呢，却没有想到，你也是个胆小鬼呢。”
蒋竹生摇晃着杯中的红酒。
浓稠的红色液体挂壁，透过水晶杯，他以有些复杂的目光审视着裴晴晴，轻嗤一声，浑身上下写满了戒备。
“你太危险了，浑身都是刺的玫瑰的确令人充满了征服欲，却又令人望而却步……我可不想跟你春宵一度的时候，被你伺机反咬一口。”
裴晴晴捻起一支瓶中玫瑰，放在手心打量。
雪白的肤色衬着拔刺的花朵，玫瑰是想要熊熊燃烧起来的红。
她知道蒋竹生在凝视着自己，却没有抬头。
“他裴申成落得个如此下场，而我呢？到时候，等到我失去了利用价值，你会不会用对付他的手段来对付我呢？”
裴晴晴终于露出了落座之后的第一个笑容。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她以充斥诧异的神色与蒋竹生四目相接。
那是一个相当真诚的表情。
“你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呢？你的家世如此显赫，权利令你在A市无所不能，我凭什么能够像是对待裴申成那样对待你呢——蒋先生？”
蒋竹生却只是阴沉沉的看着裴晴晴手中的花朵，慢慢道：“谁知道呢？”
裴晴晴仿佛有些可惜。
她随手将那花朵上晶莹的水珠轻柔抹去，在插回花瓶的前一刻，掌心收紧，将那花朵碾成了碎屑。
鲜红的唇角微抿，她仿佛很遗憾似地送给蒋竹生一个雾蒙蒙的无辜眼神。
“本来，我还想要跟你展开一段完美恋歌的，却没想到啊，反而是你先一步退缩了……只能说，我们两个人，当真是没什么缘分啊，你爱我的时候，我不爱你，我爱你的时候，你却不爱我了。”
蒋竹生嗤笑一声，很显然并不怎么相信她这一套说辞。
他望着裴晴晴，却像是已经看明白这只狡猾狐狸的计谋。
“倒也不必如此，你带裴申成来，分明就是故意的，用我来惩治他，不止是想要好好搓搓他的锐气，让他不再来骚扰你，也是在用这种方式变相拒绝我吧？”
蒋竹生是聪明人。
裴晴晴愣了一愣，垂下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流光，不过再抬起来的时候，却已经是一片坦然。
她摊开手，笑着对着蒋竹生说道，“你把我想的太可恶了一点吧？我怎么会这么利用你呢？我啊，可是真心诚意赶来的呢——”
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甚至向着蒋竹生毫不顾忌的抛了个媚眼。
蒋竹生又啜了一口红酒。
他细细地打量着裴晴晴这副浪荡又危险的模样，慢慢的眯起眼睛。
裴晴晴尚且还在笑着，他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轻轻覆上了裴晴晴放在桌子上的那只手。
白皙柔软的肌肤被他拢在掌中，凉而软。
裴晴晴嘴上大胆奔放，然而真的与她接触了，倒是显而易见的瞬间僵硬。
他终于找回了一丝主动者的优越感，语气也终于好了些。
“不必跟我撒谎，虽然我现在没有什么跟你做恋人的想法了，但是，若你真的需要一个人来庇护你的话……还是选我吧。”
裴晴晴到底觉得有些不适。
她将自己的手慢慢的从蒋竹生的禁锢之中抽出来，看到蒋竹生露出一个有些得逞的表情，便知道，对方是在试探自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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