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因为不悦而落下的唇角微微提起一个微不可闻的弧度，变得平直。
但半晌，宋北野的视线仍旧充满了疏离跟探究。
刚刚柔和一瞬的情绪，在思及冯轻语那嘲弄眼神的时候，又再次化为乌有。
他撇开视线，觉得自己很可笑。
他已经被裴晴晴骗过一次了，怎么能够再被他骗第二次，这个女人当真是个优秀演员不是吗？她最擅长的，就是这样的煽情戏码了。
是啊，他不正是很清楚这一点吗？
宋北野再看裴晴晴，微不可闻的嗤笑一声。
他用空闲的另一只手，狠狠地捏住了她的下颌，强迫她抬起头来望着自己。
两人的目光相交，宋北野对着裴晴晴反问。
“可以，那你倒是给我看看证据，江煜城在撒谎的证据——可惜了，你拿不出来的吧？”
宋北野手指微微用力，在她柔软的肌肤上留下一个深深的红印：
“因为，你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之前的时候也是这样吧……也是用这样无辜的表情对着我说，你跟江煜城之间什么都没有，但是转头就跑去了那个男人的家里。”
他摩挲着手下细腻的肌肤，观赏着裴晴晴的表情变得低落。
裴晴晴心中生出了一丝慌乱跟绝望，她几乎停不下来的抽泣着，却并不是因为恐惧宋北野身上的气势，而是害怕，宋北野的离开：
“那是因为——他说他感冒了，如果我不过去的话，他就坚决不吃药，所以我才过去的，而且过去了之后，我也跟他划分清楚了界限，并且跟他说了，以后再也不会吃他这套了，更不会私下跟他见面，求求你了，我说的都是实话……唔……”
宋北野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捏住了她的脸颊，将她剩下那些堪称重复的歉疚变成含糊不清的嘟囔。
听着她的自白，他从喉间溢出一声冷哼，愤怒并没有任何的缓和。
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此刻的宋北野甚至变得更加危险了。
漆黑的瞳孔里带着一丝兴味，低头看着裴晴晴，宋北野又对着裴晴晴轻柔的问道：
“若真的是这样，你就不会在他的怀里睡得那么没有任何防备，一脸安宁了吧？你这张嘴里，有一句真话吗？真恶心。”
那个词，让她克制不住的浑身一抖。
裴晴晴的脸色微白，当真是百口莫辩。
宋北野换了个姿势，一手稳稳的掐着她的腰，另一只放在他下颌上的手，不知何时也已经慢慢下移，随后将她脖颈两侧被汗水浸透的漆黑发丝全部扫开，停留在了她白皙的颈项之上。
微凉的手指接触到有些敏感的锁骨，裴晴晴浑身一颤，接着便感受到宋北野更低的俯下身，在自己的耳旁低声呓语道：
“证明给我看啊，我再问一遍，证据呢？别再撒谎了，贱女人。”
裴晴晴闻言，大脑短路。
怎么能用这么亲密的姿势，说出这样刺人的话语来呢？
她有些搞不懂——
好陌生。
杏眸之中倒映出宋北野深邃而俊朗的面容。
耳边男人低沉的语调经久不散。
感受着他如情人般体贴却又不带半分喜爱的动作，裴晴晴的防线溃不成军。
她有些怅然若失的垂下了眼眸，没有任何回复，亦没有任何办法。
裴晴晴也想要证明自己，但是这实在是太过困难了。
江煜城做事本来就是滴水不漏的类型，他根本不可能留下任何把柄——更何况，这盘棋他下了这么久，几乎每一个细节都事无巨细的照顾到，就更不可能留下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让裴晴晴翻盘了。
裴晴晴有些挫败又有些茫然，她摇了摇头，咬紧了嘴唇，颤抖着说道：
“……对不起，我也想要向你证明，但是……我做不到。”
终于说出来了啊。
仿佛是解脱了，又仿佛是更加难以释怀了。
看着宋北野那张熟悉的天神般夺目耀眼的混血面孔，感受着那陌生而冷酷的几乎带着拷问性质的姿态，裴晴晴突然觉得无比疲倦，又觉得有些彷徨跟失落。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办。
之前她拼了命也要索求一个与宋北野据理力争的机会，想要坦白真相。
但如今，真的跟宋北野说清楚了这一切，却被宋北野用满是不信任的目光审视着的时候，裴晴晴顿悟，Tiffany说得没错，自己是在白费力气。
被欧阳月变着法子刁难的时候，裴晴晴不曾有这样的感觉。
在一群疯女人围在宴会中央殴打的时候，裴晴晴也不曾有这种感觉。
甚至当她站在那里，成为众人眼中的笑柄，承受网络与现实里一同汹涌而至的恶意，执着的做着他人根本不能理解的滑稽辩解的时候，裴晴晴也没有这种感觉。
但是此刻，当宋北野用充满了审视与不信任的目光望着她，平静而步步紧逼的将她看做一个骗子的时候，裴晴晴却突然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跟无力感。
白费力气。
已经，不一样了。
他也好，自己也好。
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的疼痛迟迟的席卷了她，裴晴晴慢慢闭上眼睛，突然觉得好累，真的只是好累。
这段时间一波三折的所有经历，荒诞得像一场闹剧，但却又是货真价实，以一种残酷的姿态撕碎了她一片光明的未来，毁掉了她爱情的现实。
一无所有。
自己的现状。
要继续这样吗？把自尊也一并扔掉？
很丢脸吧，他也很烦吧？
往日温柔又平静的爱人现在变成了一个患得患失的疯婆子，只会抓着他的手臂，像那些被他抛弃的女人一样患得患失的不愿意离开。
殊途同归，自己跟她们，还有什么区别呢？
裴晴晴颤抖的吸了口气，再抬起头来，迎着宋北野冷淡的目光，她突然注意到了他空空如也的修长手指。
这一刻，她真正解脱了。
她的手指上还恋恋不舍十分难堪的戴着那一圈银戒。
但是宋北野手上，象征着两人爱意的戒指，早已经不翼而飞。
上一次，也许他只是因为妒火而暂时将这个戒指摘了下来，但如今……可能已经扔掉了吧，正如往日的浓情蜜意跟两人的情感，或许也早被他当做垃圾一起扔掉了。
就在此刻，裴晴晴才突然清醒无比的真正意识到，他跟宋北野是真真正正的回不去了。
嗯，回不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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