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初学提纵时,沈秋就一直很想试试,自己的速度到底有多快。
自泰山而下,一路回返绍兴陶朱山,跨过齐鲁,淮南,长江,苏杭,走直线都要一千五百里路。
就算换快马,一日行极限的两百里,算上中途翻山过河,都需要十天左右才能到达。
沈秋从泰安到绍兴,中途除了吃饭休息外,一直在全力飞掠提纵,花了多久呢?
五天!
答案是五天。
“马?”
绍兴城中,风尘仆仆的沈秋,正躺在一处随手找的酒楼二层的木桶里。
衣服丢的到处都是。
他感受着温暖的水流逝去躯体的疲惫,头靠在木桶边,脸上尽是一抹孤独求败的高傲。
“呵呵,再快的马,有沈某提纵更快吗?”
“嘎嘎”
落在屋中的惊鸿兽,将头从装满美味蛊虫的碗中扬起,对沈秋叫了两声,似是在附和他的说法。
又像是在反问。
“你不算!”
沈秋在水面弹手打来一捧热水,以真气包裹,如子弹一样打向凤头鹰。
后者嘎嘎叫着,灵巧如电般的躲开。
“你是长翅膀的,我又没长翅膀。”
他调笑着回了句,凤头鹰也乖乖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虫子。
五天从泰山赶到绍兴,在这个时代,已是惊世骇俗的速度。
依靠正常手段,肯定是做不到的。
如任叔那样的天榜高手也做不到。
这高手提纵,确实要比马匹奔驰更快。
但问题是,人会累,马也会。
再好的马,都不可能一口气疾驰一千五百里不休息,高手就更做不到了。
但沈秋,他除了是个高手之外? 还有压箱底的手段。
他是个挂壁。
以剑玉幻梦十倍流速,在撑不下去的时候,只需入梦柱香? 又可以恢复精力? 精神奕奕的以爆发的提纵。
继续奔驰。
就和离谱的核动力骑兵一样,根本不需要考虑休息的问题? 莽就完事了。
“一转眼间,已是大半年不见了。”
沈秋靠在木桶边,闭着眼睛。
想着爱妻就在百里之外? 大半年不见,也不知她好不好。
这想着想着? 他就感觉木桶中多了一把“剑”。
习武之人? 精力旺盛。
没办法的事嘛。
“你激动个什么!”
沈秋低头看了一眼,他撇嘴说:
“安静点。”
温和的通玄真气于经络运转? 抚平心中激荡,那把剑也乖巧的“归鞘”了。
他洗去身上风尘? 又挥起手来,被扔在房中各处的衣物? 被公输巧手的真气丝线牵引? 卷入空中,被揉成一团? 丢入一旁的水盆里。
这次回来的匆忙,没带换洗衣物。
就这一套衣服? 让沈秋也有些尴尬。
失算了。
这会洗了澡,还得洗衣服,待衣服晾干就不能出去,虽说他有信心,不会让寻常人看到他的身影? 但身为高手的尊严,让沈秋没办法做出裸奔的举动。
好在。
忘川真气,妙用无穷。
伸手放入水盆,以真气高速震荡,不多时,衣物就变得干净,再以力道扭干衣物,最后以火行真气游走一圈,将身上衣物彻底蒸干。
比什么滚筒洗衣机方便多了。
呵呵,洗衣机?
再好的洗衣机,有沈某的双手快吗?
几息之后,沈秋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走出房子,戴上斗笠,融入街下人群之中。
总不能空手回家。
浣溪村那里,虽然幽静,但清苦一些,阿青的性子,也不是能出山采买的那种人,便在绍兴走一圈,给青青和玄鱼带点糖饼点心。
再给瑶琴买点胭脂之类的。
“你听说了没?宁波那边,据说从海外来了几艘倭国商船?”
“啊?真的假的?海陆断绝,不都二十多年了吗?”
提着几包上好糖饼的沈秋刚走出铺子,就从街道另一侧茶摊上喝茶聊天的几人那里,听到了一个有趣的消息。
斗笠之下,他的眼睛眨了眨。
倭国人?
海外神风,这是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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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真是好山好水好风光啊。”
陶朱山中,穿着一袭大红裙子,带着半边狐妖面具,就如即将赴舞台表演一般的沈大家,站在浣溪村山谷入口。
眺望着眼前风光,便发出一声声赞叹。
在这盛装打扮的五行门掌门身后,是一辆破破烂烂的大马车。
一点都不精致,但很结实,上面用绳索捆着七个箱子。
山路难行。
尤其是在这深山之中,还有猴群居住,普通的马匹根本上不来,沈大家这等如花女子,肯定是不可能亲自拉车的。
所以这辆装满了货物的车,便是由沈大家最疼爱的丫鬟帮她拉上来的。
秀禾。
依然是那个身材娇小,身穿黑裙,带着斗笠,背着两把倭刀的秀禾。
看上去娇弱的连一块石头都搬不起来。
但在娇弱的外表之下,隐藏的却是悍勇无双的机关之力。
深藏体内的发条,杠杆和各种机关密武,一双真正意义上的铁拳,开山裂石都不在话下,生动的诠释了一个道理。
这片江湖里。
人,不可貌相。
她这一拳下去。
百分之**十的男人,肯定会死。
总之,机关人是不会喊累的。
只要沈兰下了命令,别说是拉车,秀禾可以一个箱子一个箱子的,将这些货物搬入山中。
“这些猴子真可爱,这一掌下去,它们大概会疼很久吧。”
沈大家回头看去。
在那破烂的大车上,正蹲着好些活灵活现的白猴子,都是山中猴群,顽劣的很。
吱吱乱叫,吵得沈大家无心看风景。
如此美人,自然受不了这般吵闹。
因而一双凤目里,便带上几丝杀气。
这些猴子,很通灵,一看沈兰扭过头来,便纷纷尖叫着四散逃开。
它们看穿了愚蠢的人类,所看不穿的真相。
这个漂亮如狐的女子,诱惑万千的外表之下,藏的是一个危险如鬼魅的灵魂。
但这些猴子,真的很顽劣。
一点都不比它们在峨眉山的远亲更好。
几息之后,便有各种果子从雾气弥漫的林中,朝着沈兰打来,代表着猴群的愤怒。
“嘁,粗鲁。”
沈兰更不高兴了。
脚步踮起,身形在下一瞬带出漫天红影,武林中最漂亮的指法,在这美人指尖挥出,锐利的风裹在一起,就如一道气墙。
将那些丢来的果子,顺延着原本的轨迹砸了回去。
群猴惊扰,纷纷逃窜。
惹得沈大家捂着嘴,连声轻笑。
快乐的很。
以往在苏州城里,要注意身份,不可做与人设不符的事。
但来到这深山之中,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
她和群猴玩的相得益彰。
只是刚回过头,就见一个穿着长袍,提着棍子的大号白猴自山谷中飞荡出来。
那毛脸雷公嘴上,尽是一抹愤怒。
不好!
沈大家面色微变。
这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她后退一步,动作缥缈轻灵。
噌的一声,利刃出鞘。
身材娇小的秀禾察觉到杀意,手持倭刀,长裙摇摆间,挡在沈兰身前,红色的妖异刀刃指向前方。
她脑海里,有百年篡命蛊,智慧极高。
眼见白猴愤怒而来,机关人便向前劈出一刀。
动作僵硬。
刀法也不甚高明。
但胜在力大!
堪称怪力。
“铛”
红刀和铜棍撞在一起,带出一溜火花,受了机关人全力一击,白猴的身体动也不动。
呲牙咧嘴间,手中铜棍如剑般刺出。
沈兰都没看清这一剑是怎么刺的。
就见秀禾胸口塌陷一块,娇小的身体倒飞出去,砸在地面,心窍之处,竟已多了个前后贯穿的裂口。
有机关残片,自裂口飞出,还有扭曲的齿轮,扑出的油渍。
看上去就像是机关人流血一般。
“孽畜!”
沈兰对秀禾何等关爱?
虽说机关人擅长战斗,但沈兰从未让秀禾战斗过,她心中尽是对秀禾的歉意,就如秀禾活着时候一样爱护于她。
这会见白猿伤了秀禾,沈大家心头逆鳞被触动。
厉声一声,飞身上前。
白猿寒毛倒竖,手中铜棍挥起。
就如精妙绝剑,欲将沈兰击退。
但漫天红影飞舞间,锐利指气如暴雨打来,混着五行真气,暴烈如火,只是几息之间,白猿身上就白毛乱飞。
肩膀胸口,多了好几道血痕。
沈兰的武艺,进步竟如此之快?
单看这身手腾挪,还有残影遍布,竟有了丝曲邪的风范,出手之间,更是如那曾经的地榜第一一样凶戾异常。
但想想也能解释。
毕竟她和刘卓然之间,可是双修的。
每欢乐一次,刘卓然那边就有功力暴涨。
这牛都如此,田就更不必说了。
不显山不漏水之间,武艺进步,显然更多。
毕竟,每次双修,都是她做主导的,虽然每次都败下阵来,后半段攻守逆转。
但俗话说得好,只有累死的牛,没有那啥的田,对吧?
“敢伤我心爱秀禾!”
沈大家的声音都变得尖锐,显然是真的生气了。
面对白猿吱吱乱叫,她下手越发狠戾。
“今日剥了你这孽畜皮毛,给我家秀禾,换套新衣裙!”
话音刚落。
一道青光自谷中,飞掠而来。
眨眼之间,就有人影冲入眼前,还带着嫩芽的竹枝挥起,快到沈兰根本反应不及。
“啪、啪”两声。
五行门掌门,外界绰号“红姑”的沈大家。
便狼狈的软倒在地,丝毫不加方才的威风。
她动都不敢动,白皙的脖颈上,正抵着那青竹枝。
不是剑。
却比剑更可怕。
不带一丝气机,更没有真气充盈。
但沈兰感觉的清楚。
只要自己稍有异动,这竹枝就能削掉自己的脑袋,绝对不会比削掉一张纸更难。
剑意。
飘渺到无迹可寻,但绝对真实存在的剑意,正加持在这竹枝上。
沈兰脸上的半边狐妖面具,就像是被清风拂面。
在下一瞬平滑无比的分开来,露出了那张美中带妖的脸。
她顺着竹枝向上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白白净净,没有任何茧子的手。
五根纤细如玉的手指,扣在竹枝上。
就如握着剑一样。
在往上看,是朴素至极,还沾着泥土的衣物。
虽是村姑打扮,但难掩她凹凸有致,矫健绷紧的身材,还挽着裤腿,露出白皙的双脚,脚面同样染着泥土。
破旧的斗笠,遮着这姑娘的脸。
但在那黑纱之下,有双平静到让人心头发寒的大眼睛。
正盯着沈兰,意味不明。
风吹起黑纱时,能看到眼角下的一颗美人痣。
如此出尘!
不是说她要比沈兰更漂亮,在自身美丽这件事上,沈兰还没服过其他女人。
但就是,出尘之气。
哪怕沾染着泥土,如村姑一样土气的打扮,都遮掩不住那种自内而外的出尘。
她像极了当初的刘卓然。
但又和刘卓然不一样。
剑君当初的出尘缥缈,是蓬莱强加到他身上的气质,剥离之后,又是一个红尘中人。
但眼前这个女子。
不是的。
那股如世外之人的气质,是从她血脉里,骨子里溢出来的,就好似真正的仙家血脉。
这让沈兰心中感觉到了一抹挫败。
她会嫉妒美丽的女人。
但她真的很难嫉妒,一位美丽的仙女。
“为何伤猿公?”
阿青感觉眼前这个妖艳女人,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古怪。
初看时有惊艳,但后面却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她便冷声问了句。
沈兰抿着嘴。
她知道,眼前这个她没见过的女子,就是张岚曾提醒过他,务必不能惹的武道大宗师,阿青姑娘。
“你来此作甚?”
阿青见沈兰没回答,又看到了后方垒在一起,放在车上的七个箱子。
她说:
“这些?”
“是沈秋的东西。”
沈兰带着满心挫败,低声说了句。
“沈秋?”
阿青听闻此言,便收回竹枝。
她回头看了一眼呲牙咧嘴的猿公,白猿拄着棍子,对她摆了摆爪子。
意思是没事,只是皮外伤。
这白猿也是通灵,毕竟是浣溪村世世代代饲育的灵兽,有不弱于人的智慧。
它也知道,这事情深究起来,其实是猴群顽劣,犯错在先的。
不过它看向沈兰的目光却不友善。
又带着很人性化的忧伤,看着脚下落满地得白毛。
它已经老了。
这些猴毛被沈兰打掉,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长出来。
嘶。
头顶都有些秃了。
见阿青收回竹枝,沈兰也站起身来。
拍了拍裙子上的尘土,腿和手还有点软。
阿青刚才那一剑不带杀意,但出剑太快,剑意压制太凶,让沈大家心头这会还在怦怦乱跳。
就如小鹿乱撞。
“妾身只是应故人之请,前来送东西给他的,说是他在青阳山订做的东西,由我五行门人千里迢迢运到此地。”
沈兰拨了拨自己有些散乱的头发,对阿青拱了拱手。
说:
“沈秋在哪?”
“让他出来签收吧,顺便有些事,我想,有必要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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