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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氏仇

    就连六丑都未想到,天山遁的回收机构如此高效,一刻钟不到,便将他取出数量庞大的物品换算成了钱帛,虽是不多,却已够将所需之物购置齐备。

    花了半个时辰,六丑选择了两百支精铁弩矢,一些毒药、少量丹药,以及给予金睛补充所用的人造妖核,虽然天然妖核它亦能吸收,但从六丑的角度来说还是有些浪费,在自己尚未找到固定的收入渠道之前,节流总好过浪费。

    至于其他,譬如陨铁兵刃甲胃、云舟机关兽、大型陷阱等等精品,六丑别说看,连想都未去想,他手头的金钱连艘云舟的符炉都买不下来,看了徒增烦扰,不如不看。

    从天山冢出来,六丑步入犬丘城中,他还需要在这里补充些食物和饮水,虽然壶中境内尚有余存,但一想到那地图上标注的大片黑色,六丑便下意识想要多备一些,实力增强以后追求更高的口腹享受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猎杀行为可能造成的暴露隐患,也是他考虑的因素之一。

    六丑很快走入食坊,作为依附天山冢存在的城市,这里的行商坐贾很多都在为天山遁的战争服务,货物比起天山遁出产的精品虽然有些不足,但是胜在便宜,也有许多随扈会选择。

    六丑随便找了家店,进入,将半袋刀币仍在柜上,直接道:“全数买作肉脯,有烈酒便也来几袋。”

    “喏。小人店中有上好美酒,马上与大人备上。”店中掌柜接待惯了这些从战场上下来的将士,言语恭顺,动作迅捷,以极快的速度将六丑所需之物呈上,价格也未敢多收,足量实价。

    实际上,六丑并不知道此间的物价高低,见东西数量不少,也不多说,逐一纳入,他在天山遁中已经留意到了,此间许多人都拥有能够收纳储物的乾坤袋,他能使出壶中境倒也不算离奇,所以才敢大方使出,只是收纳也学了乾坤袋的模样,逐件逐样,不敢一气呵成。

    便在此刻,街市上忽然远远传来厉喝之声,由远至近不断反复:“六丑……六丑何在……六丑……出来……六丑何在……”

    声音暴戾,躁然,六丑自己自将行色之物收入,又取了铁杆兵在手,这才从店中走出,大方站在街市正中,昂然举首,朝着声音来处望去。

    呼喝奔来者共有五人,具着甲胃,手中大刀长剑昂首阔步,为首之人手中拿着个羊皮卷,对照着扫视街上众人,旁者则在不断呼喝,一副后世泼皮的模样。

    六丑站定,不到片刻便被当中之人注意到了,五人立刻端直而来,不待走近,那持羊皮卷之人便大声喝道:“汝,可是六丑?”

    余者满脸敌意的散开,面对六丑斜斜睨视,手中兵刃毫不客气的横抱直指,狂傲十足。

    六丑面色平静,从这些人身上的甲胃兵刃来看,都是有钱之辈,应该不是天山遁中的寻常士卒,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何对自己报忧如此巨大的敌意,但从六丑的角度来看,是敌人,杀了便是,不必寻根问底,知不知道都无甚关系。

    只是来人明显和六丑的想法不同,见他似是默认,那为首者立刻倨傲道:“我姓途名榷,芒砀途氏!”

    途氏?六丑想了想,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印象,他又看了看旁边几人,途榷身后众人重重的拧起面上颊肉,故作狰狞怒目道:“吾等皆是途榷挚友,同气连枝。”

    六丑点了点头,还是懒得说话。

    六丑的反应明显和五人所想象的不同,见他始终不语,途榷终于按捺不住,哼了声道:“听说,吾家族人途虎伯叔之死,与你有关。”

    六丑这才明白了敌意的由来,登上云舟时未见途虎归来,下场可想而知,六丑也未多加理会,只是没想途虎族人却把这档事算到了他的头上,导致了族人前来寻仇。

    不过,这倒是也无所谓……

    须臾之间,六丑身周数丈之内,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森然之意,宛如风雪呼啸掠过,便是空气温度都降了许多,不管是否修习之人,都从这气息中隐隐见到了漫天鲜血,和堆砌如山的尸骸!

    周遭店铺顿时一阵嘈杂,掩门闭户,各自奔却。

    途榷的眼中闪过一丝畏惧,他不是从未上过战场的新兵,对于这种气息的熟悉程度远远超过了身后之人,这是一种名为煞气的特制,只有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人身上才会拥有,便是自己氏族,拥有这种气质的也不过寥寥数人,但浓郁程度却与六丑相距甚远。

    他突然有些后悔,刚刚在天山遁中听到别人提起六丑的名字,身旁之人怂恿,便起了来拿六丑立威的心思,谁知道却招惹了这样一个煞神。

    转念之间,途榷便想寻辙避战,制止同伴的挑衅,但不等找到合适的借口,身后那些所谓的挚友已经冲了上去,手中长剑大刀齐齐挥出,将六丑笼罩在一片光晕当中。

    那些跟在途榷身后之人,和他相较便差得多了,虽然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却不知道这是煞气,而以为是某种拿腔作势的动作,本着先下手为强的念头,率先出手。

    六丑双眼微微一眯,两步上前,手中的铁杆兵只是一个棍花,便将四人手中的兵刃尽数搅入,瞬间脱手,然后一步跃起,收腿挺膝,重重的砸在了当前一人的脸上。

    遭受重击,这人顿时鼻梁尽碎,血流满面,而六丑又跟着借势飞起,楸住一人的头发,将自己身体凌空抡个半转,啪啪两脚,踢在了另外两人的喉头,立刻将人踹倒在地,喉咙中嚯嚯作响,却叫不出声。

    被抓住头发之人大声惨叫,不顾一切的伸手朝六丑抓去,不过他也未曾打算就此收手,而是猛然身体朝后坠落,巨大的冲力将此人整个身子朝后倒掀,后脑重重落地,直接把自己撞得晕死过去。

    六丑这才落地,松开手,一口气将那手中抓着的半个发髻吹落。

    一切只如行云流水,毫无半点凝滞,甚至还带着某种说不出的美感,只是看在途榷眼中却有些不同,特别是那被生生扯下的发髻,和那人满头斑斓涌出的血痕,让人不寒而栗,后悔不迭。

    六丑也不看他,而是慢慢走到那满面流血,倒地打滚的人身边,举起铁杆兵,干干脆脆的砸断了他的腿,然后又走向另一人……

    途榷看着六丑一个接一个将四人大腿敲断,毫不敢言,六丑也始终未曾看他一眼,只是最后将所有人都处置妥当之后,这才收棍站定,望了过来,道:

    “与我有关,又如何?”

    途榷仓惶后退两步,几乎摔倒,他这才想起自己刚刚对六丑的喝问,现在终于得到了回答,只是形式已经倒转,他心中简直又喜又悲,喜的是这句话倒是没有多大的恶语恶言,悲的是纵然没有恶语相向,但是挑衅之意十足,怕是难得逃过。

    他目光扫过地上大声哀嚎,痛苦不堪的四人,咬了咬牙,堆起满脸笑容道:“杀、杀得好……我、我是来谢谢将军的……”

    六丑看了看弄臣倿人般的途榷,哈哈笑道:“既然如此,我便饶你一次,不过也只有这一次,回去告诉你家的人,若是还有下次,只要我没死,你们就死定了。”

    说完,六丑也不管他如何,转身朝着犬丘城外而去,他的时间不多,在这些人身上浪费不值,也没有必要。

    不过是些小丑罢了,杀与不杀都无所谓。

    “六丑!”

    看着六丑的背影慢慢远去,途榷脸上忽然涌起一股羞色,怒容顿显,朝着六丑的背影跺了跺脚,怒吼道:“你莫要得意,总有一日,我会……我会……我会杀了你!”

    六丑不复回头,只是伸手挥了挥,似在告别,又似在告诉,你只管来,我等着你……

    其中意味,只有六丑明白。

    一刻钟之后,天山冢深处,一间几乎等若坟墓尽头的房间中。

    房中并无烛火,只是靠着头顶一个巴掌大小的窟窿投入丝丝光亮,将室内器物映得隐约,在这种似雾似幻的隐约中,一位萧瑟白发的老者,正端坐几前,两旁堆砌着高耸如山的竹简,运笔如飞,快速的用朱砂在竹简上批录。

    黑暗中,老人一双瞳孔晶莹圆润,宛如琥珀,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门被敲了几下,然后轻轻推开,门开之时,老人已经停了下来,仍执笔,双眼却已经闭上:“何事?”

    门口跪伏一卒,衣衫却是寻常,但与普通士卒有所区分,发色稍褐,俊朗端然,不入内,只跪在原地回禀:“血首,刚刚坊间发生一场打斗,途氏、胥氏几名子侄被我天山遁侯将打断腿,已经送医。”他的身体有着不自觉的轻微颤抖,幅度不大,却显得异常畏惧。

    说话间,他手中竹简高举过头。

    “打斗么?”老人慢慢睁开眼睛,双眼晶莹褪去,瞳孔复归寻常,与常人无异,嘴角慢慢翘起一抹弯月,道:“敢挑衅我天山遁侯将,断腿已是轻的了……”话语忽然顿了顿,咦了声道:“此等小事,为何来报?”

    门口卒道:“血首,其他几族也就罢了,只是胥氏那人,却是刚刚被列作秦侯的女婿人选,我只怕……”

    “原来如此!”老人脸上疑惑顿消,点了点头道:“若非你提醒,我差点忘了,此事须得小心处置,若是真等他成了秦候女婿再来报复,岂不多惹烦恼,影响我天山遁的铁料产出,倒是须得扼此关节……”

    说至此,老人声音渐小,陷入思绪,而那门口之人跪伏不动,也不做声。

    片刻,老人的声音又重新响起,幽然绵长却果决森然:“不用医了,你自行处置,回头派人送信秦候,便说此人行为不端,已在我犬丘伏诛。”

    “喏。”

    “还有,将与他们打斗之侯将的卷宗送来我看,若是必要,弃之无妨。”

    “喏。”

    少年身体施礼离开,身体一直持续的颤抖这才终于停止,而北與望了眼他的背影,嘴角露出丝极为奇怪的笑容,一闪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