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即将问出口的话，在看向男人那双深潭般幽暗的眼睛时，千回百转，到底是硬生生地给咽了下去。
“怎么了？”
褚劲川正坐下沙发上，脸上多少恢复了些血色，见女孩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无声地皱了皱眉。
却见苏时念轻轻摇了摇头。
“没事。”她轻轻地扯了扯唇，抬手冲着褚劲川扬了扬手里的药，走到一边去倒水，“我就是想要提醒你，可以吃药了。”
她将一杯温水和配置好的药片递给男人，看着他一口喝下去，又抬头看向墙上的时间，试探着问。
“小叔，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去帮你买吃的？”
苏时念原本是客套的。
像他这种男人，工作中吹毛求疵，生活中也是处处讲究，别看只是病着，也未必看得上她这种小女孩眼光里的东西。
没想到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懒懒地点了点头。
“那就辛苦你了。”
苏时念张张嘴巴，莫名地感觉到自己被狠狠地噎了一下，半晌又硬着头皮应了声。
“好，那我马上去买。”顿了顿，又轻声问，“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
苏时念点点头，不敢耽搁时间，起身拿了包包和手机就往外头走。
刚走到门边，身后的男人忽然跟着起身，一手捞过自己的西装外套搭放在胳膊上，抬步走到了她身边，“走吧，我和你一起。”
苏时念一愣。
两个人近了，她仿佛能闻到从男人身上传来的浅薄的药水的味道，又见他眼下的青紫色未退，不由得摇了摇头。
“不用了，还是……”
男人像是压根没听到她说什么似的，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苏时念只能作罢，一路小跑地跟了上去。
下了楼，褚劲川吩咐苏时念在外头等，自己坐电梯到地下车库去开车。
没一会儿，男人那辆黑色的宾利车便从地下车库缓缓地开出来，在苏时念的跟前停了下来。
女孩弯腰拉开车门坐进来的时候，褚劲川细心地发现，她的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银灰色的保温杯。
杯身简洁大气，杯底印着一个他熟悉的牌子。
见褚劲川的视线落在杯子上，苏时念有些不好意思地拉紧了安全带，支支吾吾地说道。
“是凌大哥交代的，说你是重感冒病人，除了打针吃药，一定要多喝热水。我没想到小叔你要跟着出来，所以……”
“所以，你就买了这个，以便路上给我补充水分？”
褚劲川说完嗤笑一声，听不出来是个什么情绪，脸上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一边发动引擎。
她一向视他为蛇蝎，唯恐避之不及，眼下和他相处，却时时处处小心谨慎，偶尔，眼睛里还露出几分浅薄的歉意。
想来，燕聆在医院走廊里闹的那一场，她应该是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了。
果然。
车子开到一半，副驾驶座上一度如坐针毡，怎么坐怎么不舒服的苏时念，终于按奈不住开了口。
“小叔，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
男人平稳地开着车，眼睛未看她，只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哪一件？”
苏时念张张嘴巴，却感觉自己被狠狠地噎了下，完全说不出话来。
哪一件……她也说不清楚。
总觉得他在她心里留了不好的印象之后，她最近所遭遇的一切不好的不愉快的事情，都是因他而起。
正兀自尴尬，身边的男人忽然转头扫了她一眼，冷不丁地问道。
“你叫凌厉什么？”
苏时念“啊”了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褚劲川是个什么意思，只能顺着他的问题往下答。
“凌大哥啊……”
驾驶座上的男人挑眉，眉心微微一跳。
“那你叫我什么？”
“小叔啊……”
“我和凌厉是同窗好友，又是兄弟，他比我年长两岁。你叫我小叔，却叫他大哥。是觉得我长得老，还是觉得我长得讨厌？”
彼时，苏时念一愣，整个人如同石化了一般，坐在位置上一动也不动，两侧耳根子上莫名地发热发烫。
半晌，又是一声。
“啊？”
……
车子最终在城南一家高档菜馆停了下来，苏时念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了车却发现男人坐在车子里没动，“小叔？”
男人意兴阑珊地扫了眼眼前的地方，松了放在方向盘上的手靠在座位上，垂眼。
“我在这儿等你。”
苏时念看出他没什么精神也没什么兴趣，便没说什么，转身匆匆进了餐馆。
菜品都是偏甜偏淡适合褚劲川这种病人吃的，苏时念不清楚他对事物的喜好，便顺着自己的想法，点了几个菜一个汤，打包之后出了菜馆。
旁边，是一家新开的高档的甜品店。
苏时念在点前顿了顿脚步，又看了眼不远处停靠的车子，犹豫了下，抬步走了进去。
甜食和巧克力会让你心情变好，不知道这种说法是不是适合一向高高在上的矜贵公子褚劲川？
进了店，苏时念一番对比，最终选了放在最前面橱窗里的黑蛋糕，和一份液式甜点，带到前台却结账的时候，却生生被吓到了。
“您好，一共两千八。”
苏时念扫了眼面前包装精致却只有两样东西的盒子，有些不太确定。
“两千23书网p;rdquo;
店员见她打扮普通，一手还拎着一串散发着食物味道的食盒，眼神莫名地有些嫌弃。
“这位小姐，您进店的时候没看到吗？我们的糕点师，是之前在法国得了大赛冠军的明日新星，这是他在单城开的第一家店，所有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这个价格您要是还觉得贵，那可真就是……”
苏时念脸上几分难看，到底是忍着气，抬手去拿自己的钱包，可是，打开钱包之后，看到里头只有扁扁的几张，脸上莫名一热。
她忘了。
她虽然和奶奶一起生活优渥，但从来不乱花钱，平日里，也从来不会在自己身上放太多现金。
今天的钱，他都给小叔买吃的了……
苏时念窘迫到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一边抬头不好意思地问道。
“不好意思，我能不能换别的？”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所有的食物都是当天限量销售，出了橱窗结了账，概不退换！”
身后的玻璃忽然响起风铃声，几个人转身去看，一抹倾长的身影已经跨步走了进来。
随即，一个东西从空中飞来，划过女店员的脸，重重地摔在了苏时念的跟前。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