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起身,坐到他身边的椅子上,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茶香传来,雾气袅袅,“看来本王在公主心里,原是这样的人。”
难道不是吗?!
云矜离心里暗忖着但,这些话她是不敢就这么说出来的,怀王阴晴不定,生怕得罪了他。
“王爷误会了,嘉苑不是这个意思。”不管如何还是解释一下。
慕怀司没有继续揪着此事,而是将倒好茶的茶杯推到了云矜离的面前,噙着笑意,一双异瞳炯炯有神的望着云矜离,道:“说吧,你给本王的消息是什么?”
云矜离拿起茶杯,她的手掌微凉,茶杯温热,这么捧着一股淡淡的暖意袭遍全身,“五殿下准备利用少府卿之子林书余对付三殿下。”
闻言,慕怀司有些失望,他讽刺的笑着,低头转着拇指上的血玉扳指,拉长了语调,说道:“啧,很可惜本王已经知道了。”
然而,这在云矜离的预料之中,只听她说道:“王爷知道五殿下想要利用林书余,那王爷可知他想从那三百万两白银的赈灾款中,贪污五十万嫁祸给林家,预谋借此陷害三殿下之事?”
慕怀司的手指顿住,他缓缓抬眸,目光顿时变得凌厉,看着云矜离的眼神,多了几分的审视,半晌后,他冷声问道:“你从何得知的此事?”
“交易不问出处,方才王爷告诉嘉苑时,嘉苑可没多问。”云矜离笑的更加纯良,一双水蒙蒙的桃花眸扑簌扑簌,像是刚出生的幼兽一般,惹人心疼和爱怜。
他直接用手一把掐住她脸蛋,恶狠狠的笑着道:“小骗子,你敢同本王讨价还价?”
云矜离疼的皱起眉,用力的拍打他的手背,不停的挣扎了几下。
这人怎么这么不分轻重的下手,还下的这么重!这手劲儿,怕是她的脸颊要被掐红了。
慕怀司也没有太过分,直接松开了手,看着云矜离一边脸颊红了一小块,他心情莫名的一阵大好,看着她时,莫名的顺眼了不少。
“不过,你的消息确实有价值,本王知道了。”
云矜离不敢瞪他,低着头,默默揉了揉被捏红的脸颊,心里骂了他千百遍。
她不知怎么回事,每次见到慕怀司,都会莫名的被他气的恼羞不已。
这副模样她自己看的都十分陌生,然而越是陌生就越是排斥。
然而云矜离不知道的事,她这副模样慕怀司更想好好的欺负,“不就掐了一下脸蛋儿,怎么就这么委屈?本王都没使力呢。”
他在一旁说着风凉话,好不惬意,云矜离忍无可忍,抬眼瞪着他,只见他笑意扩大了些,似乎被云矜离脸上生动的表情取悦了。
云矜离被他盯着十分的不自在,她放下茶杯,耳根微红,语气顿时冷了下来,她道:“既然已经交易完了,那嘉苑就先告辞了。”
说完,她起身要走,慕怀司扯住她的手将她整个拉了回来,他眉眼带笑,异瞳中似乎隐隐有着莫名的光,云矜离看不懂,只觉得心跳在加快。
“小骗子,本王今日很开心。”
“啊?”
“你来看本王。”
云矜离:“………”她没有,别胡说。
为什么他总是可以将一个很正常的事变得如此旖旎悱恻,难不成这就是他的恶趣味吗?
云矜离将目光移开,抽出手,神色温和又疏离,她恭恭敬敬福了福身,柔声道:“能让王爷这般欢喜,是嘉苑的荣幸。”
慕怀司仍旧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看着云矜离,她转身越过了屏风,屏风后,只见背影她朦胧,继而渐行渐远。
宋府。
宋侍郎宋明堂刚下朝归来,便直奔宋潼的寝居。
寝居里守着两人,宋玥微与母亲宋夏氏,宋潼卧病在床,神色苍白不已。
宋夏氏心疼的看着宋潼,用帕子掩面,这可是他唯一的儿子,也是她唯一的指望啊,可不能有事。
“哥哥,前些日子三殿下还将西北赈灾的事交于你手,这本是一桩好事,若是做成了咱们宋家今后定然是平步青云,然,你这时染上了这等恶疾,这……”宋玥微看着宋潼,微微皱眉,颇有几分失望和不忿。
若是宋家可以因为此事在朝堂上的地位更有所提升,那作为宋家嫡长女,身份也定然是不俗的,届时她的身份便可配的上五殿下。
宋潼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因为身染恶疾不能替殿下办事是小,倘若这恶疾过人,伤了殿下的金尊之躯,那便是大过。”
说完这些话,他似乎用了好些力气,整个人疲惫不堪的倚着床,微微阖了阖眼,一字一句缓缓的说道:“无论如何,我都是在殿下手底下办事,还会有其他的机会。”
宋明堂此事进了屋,三人听见动静回过头,宋潼看着宋明堂风尘仆仆的过来,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宋明堂身着一身墨绿色的朝服,鬓角微白,两缕胡子成八字状,他英眉紧皱,目光如炬,瞧着还有几分威严自慑,宋夏氏与宋玥微下意识的垂下头,恭敬的让了一条路,福了福身。
“爹。”
“老爷,您回来了。”
宋夏氏迎了上去,宋明堂淡淡嗯了一声,径自走到了宋潼的床前,冷硬的话语中带着些许的担忧:“今日感觉身子如何了?”
“多谢父亲关心,儿子觉得好多了。不过兴许要养一段时日了。”他淡淡的笑道。
宋明堂瞥了宋玥微她们一眼,吩咐道:“你能先下去吧,我还有同潼儿好好谈谈。”
宋玥微和宋夏氏相看一眼,而后福了福身,看了宋潼一眼后,退了出去。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宋潼的神色变了变,没有了方才孱弱的模样,眼底多了几分精明。
还没等他开口,宋明堂道:“方才在朝堂中,我已向陛下阐明了你身染恶疾,不便参与西北赈灾之事,殿下也应允了。”
于此,他仍旧有顾虑,这般做法,怕是会惹了三殿下不满,会不会让三殿下以为,他们宋家这是故意为之,要同三殿下撇清关系?
“你可有想过,三殿下会如何想,若惹了三殿下不快,咱们宋家该如何自处?你可别忘了,三殿下身后可是陈公府。”
宋潼略微苍白的唇微勾,轻笑了一声,“父亲,咱们在这场局中从来都不是中立,咱们依仗的是五皇子,自然是要为他做事。”
他顿了顿,神色十分的自信,“三殿下如今因陈公府风头正盛,平都侯府被牵制日渐式微,看起来是三殿下已经将皇位握在了手中。”
宋潼看着宋明堂,低声反问道:“蟒蛇甘愿放弃眼前的肥肉而退居一旁,看着其它野兽将其吞之,再伺机而动,咬死野兽,这样蟒蛇就获得了野兽的肉。如此,父亲认为,五殿下和三殿下两人,谁最有希望得到王位?”
“如此说来,倒是五殿下的心机更甚,较之五殿下,三殿下性子张扬狂妄,不懂收敛,要下更是急切立功,如此倒是合了五殿下的意。”
慕宸佑有心要整垮慕宸澜,连同其背后的陈公府一同连根拔起,慕宸澜心知这其中定会有人动手脚,但他看中的是赈灾后所能得到的利益,风险和利益并存,何不拼一把。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胜卷在握,知道自己绝对不会输。
宋明堂道:“你故意称病,是为了让宋家从这件事中摘出?”
“是,父亲,咱们宋家一定不可以沾上此事,稍有不慎那可是灭族之祸。”
宋潼正色直言,宋明堂明了,如今知道宋潼接下来要做什么,只要不殃及宋家,不损害宋家荣誉,那便随他去做。
“父亲,兹事体大,万不可让第三人知道。”
“这你且放心,此事除了你我父子,不会有第三人知道此事。”
而他们的对话,被莫罗原封不动的听了去,见宋明堂离开了宋潼的寝居,莫罗这才离开了宋家。
云矜离刚从玲珑阁归来,便瞧见云府里的下人小厮神色匆忙,且全都朝着锦院的方向去,并未注意云矜离和秋实。
秋实见此,秀眉微皱,靠近了云矜离,不禁压低了声儿,在她耳边轻声道:“公主,不会咱们出去这会儿,西厢房就起火了吧?”
“瞧着这些人都模样,十有八九。”云矜离嗤笑了一声,神色嘲讽,“这个云刘氏是真的狠心,还真是直接一把火将几个大活人生生的烧死在屋里,这腌臜事儿做多了,这不怕夜里厉鬼索命么?”
秋实看着不远处升起浓浓灰雾,心里不禁担心起来冬至和霜露两人能不能将场面镇住,便道:“公主,要不咱也回去瞧瞧吧,也不知霜露和冬至俩人怎样了。”
云矜离点头,抬脚就往锦院去,身后传来了一声娇呼:“公主,可是从哪儿回来的?”
听着声音,就知道是谁,云矜离眉头紧皱,转过身看着来人,是云翡儿,她如今回复的不出门面色红润,娇俏可人,恢复到和从前一般的模样。
“本宫去哪儿,还要同你汇报一声?”云矜离淡淡的反问道。
云翡儿脸色未变,并不在意云矜离如此尖锐的话语,心里想着,云矜离定是以为锦院起火,心情急不可耐。
如此看着云矜离吃瘪,她心中欢喜的很。
“自然是不用,臣女只是关心一下公主。”说着她朝着不远处浓雾瞟了一眼,笑意深了深:“听说锦院近日有下人染了疫病,为了不过人,将他们都关在了西厢房隔离,可没想到这西厢房忽然就着火了,这火势也大的很啊。”
“这忽如其来的大火,本宫倒是觉得蹊跷的很,待火灭了,本宫定然好好查查此事。”
云矜离冷冷一笑,目光如炬,注视着云翡儿,一字一顿的说道:“若是被本宫查到是谁在锦院放的火,本宫定然……严惩!不!贷!本宫可不会再心慈手软了。”
云翡儿神色稍敛,下意识的退了一步,看着云矜离的眼睛,心里顿时一阵发悚,背脊有些发凉,随声附和:“这等恶徒,自然不能放过。”
“也是,即便是得了疫病,又不是治不得,就这样一把火都烧了,几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样没了,这个恶贼怕是也夜不能寐吧。”
云矜离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不去看云翡儿的表情,领着秋实直接离去。
这话可把云翡儿堵的一口气上不得也也下不得,云矜离这是故意的呢,说的好像这事儿是她做的一样。
锦院。
云矜离回来时,西厢房的火已经灭了,屋子全都被烧的焦黑,周边的草木因火势蔓延过大,也烧的一片焦黑,锦院的小厮蒙着面纱,将里面烧焦的尸体放在了架子上,一个接一个的抬了出来。
尸体已经面目全非,整个尸体都是焦黑的卷曲在一块,发着及其难闻的焦臭。
秋实和云矜离进来时,他们正抬着尸体抬出去,秋实看着这些死相狰狞的尸体,不禁心生恶寒,胃部翻涌着不适。
云矜离面色不变,用帕子掩着口鼻,瞥了一眼那焦黑的尸体,秋实不由得道:“这模样也太可怕了些。”
霜露和冬至见到了云矜离和霜露,连忙上前去,她们蒙着面纱,云矜离见到她们,便问道:“全都没有活口么?”
“西厢房里面四个人,全都被烧死了。”冬至答道。
霜露皱着眉,警惕的瞧了瞧四周,小声道:“公主,方才火灭了后,奴婢瞧见了西厢房的门不知怎么的被锁上了。”
“她们应该是怕里面的人跑出来吧。”秋实道。
云矜离说道:“此事派人去查,一定要非常张扬的去查。”
三人面面相觑,虽不知公主要做什么,但她们仍旧点了点头。
西厢房大火的事闹的整个云府皆知,云焦航和云洋下朝归来时,事情刚好结束。
他和北院其他人一同去了锦院看看情况,烧焦的尸体全都埋在了云府外的那个小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