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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京城的雨又开始了大了起来, 一连数日都没停,且不是小雨,而是瓢盆大雨。

    梁京城许多街道都被淹了, 比上一次更严重,来势汹汹。

    矮一点的人水能淹到脖子。

    梁京君主颁布旨意,命平津侯带领兵将,连夜挖沟渠排位,梁京街道十里八街,阡陌纵横,这是一项特别大的工程, 夜以继日, 冒雨进行,赶工不停。

    冯其庸为了躲避长公主, 他自请去帮忙, 几天没回家, 那有人新婚不到几日就自请治水患的,但冯其庸言辞恳切,字字句句心系民生根本大计, 再加上丞相的党羽跟着附议, 君主不允, 反而显得不近人情。

    昔日的梁京贵公子, 此刻狼狈的叫人认不出来,要不是身上的那身衣裳和一旁的兵士不一样,又和那些兵士有什么区别。

    冯其庸没挥几把锄头, 满头大汗,虽然力气不大,但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他还因祸得福了,赢得一个吃苦耐劳的美誉,说他没有架子,冯丞相看他的眼神,都是赞许,丞相府的近臣,也跟着附和恭维说,驸马未来可期。

    长公主府里好看的一丛芭蕉叶,被大雨冲的稀巴烂。

    合善在屋内发脾气,又一盏琉璃月光瓶被她砸碎了,地上都是珍贵名瓷的碎片,几个婢女跪在地上捡。

    合善披头散发,指着门口吼,“滚出去!”收拾狼藉的婢女很快退出去,只留合善贴身的婢女,过来拉她,“公主,您别担心,驸马很快就回来了,您派去盯着驸马的人,都说驸马老实呢。”

    合善抓着头皮,将自己的头发搅成一个鸡窝顶,“本公主就是心里不痛快,他既然在成亲后的第几日就把本公主丢下了!”

    心里的气儿,自然没出在这儿。

    新婚洞房花烛夜,冯其庸竟然没理她,这件事情合善一直没对外讲。

    她说不出口也没法说。

    冯其庸也没推开,就这么任她造作,合善使出浑身解数,冯其庸半点反应都没有,一点回应不给,无动于衷。

    就当合善想着要怎么办的时候,冯其庸挑了灯,翻身说道,“睡吧。”

    也幸好在长公主府的人知道合善之前养过面首,早就不是清白的身子,二人没做那事,元帕没血,众人皆目不斜视,绝不多嘴。

    合善早些年摔了脸,栽到碎石堆里,砸的坑坑洼洼,脸没好全,太医用尽毕生所学也没能将她的脸治好,梁京新君心疼幼女,后来她养面首,也睁只眼闭只眼,不管不顾,只要他高兴,甚至觉得无伤大雅。

    梁京君主面相威严,皇后风韵犹存,还能捕捉出,当年的几分风华,生出来的女儿又会差到哪里去。

    脸虽毁了,她的身段却也好。

    只是后来黑白颠倒,越来越亏空,也越来越粗糙,即使每天泡鲜奶汤浴,也没能挽救几分。

    脸上黯然无光,如今合善想要变好,又岂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她想想之前在平津侯府里,那小妖女的身段,就恨不得把她的身子夺来和自己替换,其庸喜欢,一定会为她身下臣。

    “公主。”贴身婢女给合善按压太阳穴,给她出主意,“奴婢有个法子。”

    合善闭着眼睛,“别再是什么喝药泡浴汤的法子,本公主泡了这么久,半点起色也不得见。”

    “奴婢之前听人说,江南有个神依婆,能给人重塑血肉,捏造美貌,公主或许可一试。”

    合善倏然睁眼,“此话可真?”

    “奴婢也是道听途说,神依婆招牌那么响亮,江南必会有人知道,且有希望总比没希望,正好这几日驸马外出治水,公主您去江南寻神依婆,时机再合适不过。”

    “公主您看......”

    合善捏着拳头,无意对上地面的铜镜碎片,看到自己的脸,她咬着牙说,“去!”

    ......

    “公子,还有一日便到江南了。”向真和清默在前面赶马,郁肆在马车内假寐。

    向真嘴巴闲不住,他看着沿途的树木,感慨道,“梁京水患,江南附近倒无事儿,一派祥和。”

    “江南真是个奇地。”好山好水却养出一个骄横的小娘皮。

    此等女子,委实少见。

    向真凑到清默耳边,贼声问道,“侯爷都快忙死了,公子不辞而别,留下一封散心的书信,你说要是被侯爷看到了,会不会大动肝火。”

    清默面不改色,继续赶马,只冷冷道一句,“想知道?你回府去看看不就行了。”

    向真碰了冷壁,只能自己胡思乱想。

    公子这一遭去江南,是为了一个女子,会不会气的一路杀过来。

    “驾。”车轱辘缓缓驶去。

    平津侯夫人,拿到这封信的时候扣下来了,她对郁肆在外,还算是放心的,唯独期盼,他能够早些回来。

    尤酌睡了一天一夜,终于醒了。

    前些日子一直在船上漂,她能感觉到船向前推进滑行。

    如今回到江南,睁开雾蒙蒙的双眼,看着眼前熟悉的幔帐,一时之间有些愣,她还没有回过神,这便到了?

    尤坛端着安胎药上来,推开门见到尤酌醒了,心里憋着的那股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他将汤药碗摔到桌上,药撒出来,他抱臂站在一旁冷冷看着她,“终于醒了。”

    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尤酌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你跟我耍什么横?皮痒欠揍了。”

    她披了外衫,路过抱着臂的男人身边还使劲撞了他一下,“死开!好狗不挡道。”

    声气很足,尤坛的脸垮了。

    小娘皮坐到桌边喝药,他率先一步,将药碗夺走。

    “我熬的,你问过我了吗?我同意你喝了?”

    尤酌捏着粉拳,故意将手指骨捏得噼啪作响,她眯了眯眼睛,“尤!坛!”

    一拳出击,尤坛到退一步,掌风打在脸上,他的嘴巴都歪了,连忙说,“给你,姑奶奶。”

    暂且不跟她计较,赵依的病人很多,她一回来,周围等着她看病的人排了三条街,隔一条街开的医馆,这会子堵满了人,走都走不开。

    她嘱咐尤坛好好看顾尤酌,千万别让她动了胎气。

    这两个女人,都这么护着肚子里的这团肉,看看这个小娘皮,离开这么久,什么都不问,酒坊好不好,他好不好,醒过来就要喝药。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狗男人,迷了她的心智。

    “身手越发精进了,对我,你倒是狠的下心。”

    小娘皮不管他,抬抬下巴,示意人将汤药碗端过去放到桌子上。

    尤坛乖乖照做了。

    她理也不理人,用脚勾了凳子,一屁股坐上去,捏起勺慢慢喝药。

    喝了药才能很快好起来,她好久没有酿酒了,心痒手痒,很是惦记,最近有想法,她想要酿一味新酒。

    尤坛下楼端做好的菜。

    小娘皮喝了药便开始梳洗,她动作很快,摸出之前的衣裳穿在身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最近肚子上冒了一点点肉。

    是胖了吗?

    可是她脸上的肉都没了,难不成跑肚子上去了。

    “吃饭了,磨蹭什么。”尤坛在外面鬼喊。

    小娘皮很快出来,她几日都喝山楂粥,这会子看到清爽的小菜——尤坛特意翻食谱看着做的。

    她夹了几块南瓜吃,慢吞吞吃着,尤坛坐在她旁边,忽然舔着脸子问,“尤酌,我是你什么人。”

    小娘皮眼神都没分给他,像是没听见,接着吃自己的饭菜。

    尤坛问完神色略微不自然,自个清了嗓子,正正身子,谁知道半句屁话没等到。

    他这会子是真的有些气了,想抢她筷子,但看到她还没自个一个巴掌大的小脸,只能作罢。

    给她多吃一些,他就当她没听到,又问了一句,“尤酌,我是你什么人?”

    声音提高了,小娘皮还是不应。

    当他不存在呢,“尤......”

    尤酌摔了筷子,瞪着眼睛看他,“你有病吧,没吃药?”

    “你听见了不回答我?”

    “你是我请来的小工呗,替我看家护院,做饭洗衣。”说罢,她又低下头去夹菜,家里的菜就是比在平津侯府的好吃。

    尤坛听罢,“没了?”

    “......”不言而喻的结果,他坐着静了一会,视线落到小娘皮的腹部上。

    越想越气,良久之后,起身冲下楼。

    他推开门一路行至水河边,插着腰生闷气,他能去哪。

    旁边卖阿枣糕的阿婆,笑着问他,“阿坛,来不来一块阿枣糕。”

    尤坛这下子气都气饱了,哪里还吃得下东西。

    “谢谢阿婆,不用了。”

    那婆子问,“我见到酒坊小娘子回来了吧,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年轻嘛,哄哄就好了,买点阿枣糕去哄哄,尤小娘子模样俊,人也利落,这样合心意的,你去哪里找,谁家的不闹脾气,好好哄。”

    酒坊外的人,都认为他俩是一对。

    就这样,尤坛被人忽悠买了几斤阿枣糕提着进来。

    尤酌倚在门框边看他,“哟,还知道回来,怎么不走了?”

    尤坛骂她狼心狗肺,扬扬手里的阿枣糕,“给你买的。”

    小娘皮瞥了一眼,“上来收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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