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场内，青玉真人面南而立，倒持宝剑，正面一人年过七旬，形容枯槁，仿佛使用什么秘法吊住性命，浑身散发出一阵死气，却又带着掩饰不下的猖狂。
“青玉真人这是遇到硬茬子了，就这老头，看着就不善啊！”
“这是世仇吧，还是青玉真人抢了人家媳妇？”
到场观战的人见两人并不开战，于是多了不少嚼舌头的，他们口中说的头头是道，对场内二人却也是猜测。
“青玉老头，为逼你接战，我可是花了血本。”那老头一声邪笑，用沙哑的嗓音大声说道。
青玉却不理会这人，但看握剑的右手，已经青筋暴突，许是在盘算埋伏，许是往事上心，情非得已，风大了起来，猎猎作响，青玉抬起脚，小步挪动开始绕着老头转悠。
柳松成靠着胡为，撇头小声说道：“看青玉步法稳健，脚踏七星，还真是有宗门世家的规矩气度。”
可话音才落地，青玉却由缓到急，仗着自己年龄优势，“咄”一步就杀到了老头一边，古朴的长剑在身后翻了个花，顺势扯到身侧，旋而借助身体的惯性画出半圆，对着老头的胸口刺了上去。
这一剑去势很疾，寻常人已难破敌，可艺高人胆大，那老头居然早就料到了，并未躲闪，也是挥手抵挡。
胡为这才看到那老头一副铁手，太阳的照射下，那铁手上散发出青黝黝的光来。
“义肢？”当场的人都楞住了，修士身体残缺借助义肢的几乎没见过，青玉真人却早知道对方的手段，手腕向下一压，卸除了老头大部分力道。
这就是练气境界的交锋，灵气像是汽车的汽油，只能内用，而内用的方式也被先天束缚住，这样的打斗如同无限电影或者电视剧，你来我往靠的还是拳头、兵器。
进入筑基境界后三层，灵气便可以外用为刃，战力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众人都觉得一来一去，两个人换了个平手，可那老头铁掌之下翻出两个红丸，惊呼声顿时有如雨落湖面，细密密的起了满场。
“哎嗨，这老头子够阴的啊！”
“这暗器用的够歹毒的！”
“青玉老头子完蛋了！”
因两人几乎贴身，红丸甩向青玉真人脸上，青玉真人甚至闻到了硫磺的味道，也是暗道不妙，情急之下，他顾不得身份，侧身一滚，才堪堪躲了过去。
谁料那老头得理不饶人，不肯放过这等机会，又是两发红丸击向青玉真人的腰间。
“啊！袁道林，如此下三滥的手段你用得倒是很熟！”青玉真人还没起身，又是一滚，躲了过去。
这时在场的也都听到了“袁道林”这个名字。
有年长的人恍然大悟，“这老头是袁道林？”
“袁道林是谁？”
柳松成也醒悟过来，对胡为说道：“冤孽啊冤孽，这袁道林正是青玉真人的徒弟，这人也是玉清宗出身，不过被贬出门，削去了玉清宗的宗籍。”
袁道林年不过四十，可看上去居然像是耄耋老朽，众人嘘叹这人生无常，十几年的时间袁道林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变成今天的模样，这中间青玉真人有多大的错？
是非之争，只有二人说得清楚，胡为从青玉真人和袁道林的身上体会到了天道无常，他的眼神也变得冷漠，对袁道林是同情，是怒其不争或是哀其不幸，个中滋味，胡为自己也说不明白。
“竟然是青玉真人的门下高足，袁道林啊，哎……。”有人放大了嗓门，“这袁道林当年可是道门翘楚，能为玉清宗收拢入门，人人都说这是玉清宗的福分，后来江湖上却不见此人崭露头角，真不知道这师傅之间反目成仇是为了什么！”
疑问总会有一个合理的说法，那老头模样的袁道林仰天大笑，笑中带着泪花，似哭又似笑，挥手就是一捧红丸抛出，随后也不再跟进，向后一翻，与青玉真人拉开二十多米的距离，斥责道：“青玉啊青玉，你可料到了也有今天？”
他换目四顾，迎来的是千百种目光，有感叹，有冷漠，有怜惜，有无奈，有冷眼的旁观，也有热血江湖的期盼，还有胡为那双最明亮，却又最平淡的目光。
高高举起双手，众人才发现袁道林的双臂从手腕处截断，义肢虽有却不如天然的灵活，“二十年前，青玉真人斩我双掌，抽我脚筋，穿我琵琶骨，只为我一页族谱，二十年后，我还是袁道林，还是那个一心要讨回公道的袁道林。”
习武之人，修道之身，斩手断脚，这是多大的惩罚，而听袁道林所言，错不在己，那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真是在他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青玉，你说我袁家族谱有一片口诀，概因我祖辈有得道高人，修成金丹境界，好，族谱我当着你的面吞下，你还要赶尽杀绝，剖腹求证，若不是张花师叔拦着，我这命早就给你拿去了，哪还有今日？”
寥寥数言，已笼统说了个来龙去脉。
涉及“金丹”这两个字，场中的声音小了很多，这里都是修道之人，为了一部经书，为了一枚法宝，为了一个提升的机会，有多少人会跟青玉真人一样做出杀人越货的事情来？
胡为摇着头，身边的柳松成也在沉默，他们两个都不会为了多大的利去杀一个人，胡定的话还在耳边“若为道，先为人。”
“人之初，性本善。”这六个字并不是结论，而是表达的一种向往。
“我知道你不会出面见我，不会给我对峙的机会，所以我拿出那页族谱，叼你上钩，你来了，我已经赢了！”袁道林从怀中拿出一页泛黄的的纸片，“这张族谱就是青玉要的，在场的你们都看到了，我袁道林请人为证，只要青玉说一句话，这页族谱，我给他。”
场中鸦雀无声，跟金丹真人有关的东西啊……，蠢蠢欲动的人又不敢拂逆青玉真人和他背后的玉清宗。
几分钟过去了，袁道林的表情从高亢变成期待，又从期待变成了失望，最后沉淀为绝望，他那已经死去，却为背负的公道而老去的脸上，是让人心碎的表情，“袁道林求求你们，谁能为我作证，只为见证青玉的一句‘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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