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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3章 古北口

    侯尼于可以说是这支鲜卑人的灵魂支柱,若非他如此勇猛,鲜卑人早就奔溃星散。

    眼下侯尼于一倒,虽也有少量死硬分子拼命来救,但大多数鲜卑人都如失了魂一般,不是漫无目的地乱跑,便是跪地乞降。

    待牛大与牵招等人喘着粗气跑到塞障之下时,战场上已无仍站立着的鲜卑人。

    牛大一脸幽怨地抱怨道:“早知在这儿能打上一仗,我绕这么原路设伏作甚,还不如跟着将军。”

    颜良横了他一眼道:“那定是你无能,才没能截下这伙鲜卑人,把他们放归此地!”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牛大被训斥了一通没说什么,牵招却站出来拱手道:“末将未能完成将军交托的任务,有愧有愧!”

    颜良已经从派出去的斥候处听闻了大概,知道牵招的诱敌工作做得十分成功,没能截下这伙人非是他的缘由。

    加上牵招不是自己的部属,反倒是袁大将军的亲信,颜良自然不愿因为此事与他交恶,上前拉着牵招的手臂道:“子经此番诱敌妙到巅毫,将鲜卑主力尽数诓走,不然我也不能轻松拿下他们的营垒。”

    牵招也觉得自己做得没什么毛病,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被侯尼于拼出一个机会逃走。

    不过原本安排拦截的牛大也因为去埋伏阙机未能拦住侯尼于的归路,算起来也不是自己的错。

    不过他方才行来,已经看到了此地的步卒很多人都身上染血负伤,地上更倒卧着不少司马和尸首,显然是在短短的时间内已经发生过激烈的战斗。

    不仅以步挡骑击退了阙机,还成功拦截下侯尼于,无不证明了颜良麾下步卒的强大战斗力。

    牵招也赞叹道:“鲜卑人人多势众且战力不俗,仅靠我这些人怕是也对付不了,只有将军麾下精兵方能轻松克敌。”

    颜良笑道:“你我就不必互夸了,眼下阙机逃逸而走,我虽然还设下了两重布置,但此人狡猾得很,若被他逃走必为大患,子经可愿率人追击?”

    “末将愿往!”

    “末将也愿往!”

    颜良这么一说,牵招、牛大都表态请战。

    时间紧迫,颜良也不多虚套,直接让牵招、牛大留下伤员,替换了一些备马后往东边追去。

    不止是牵招与牛大,颜良身边也有几个小家伙蠢蠢欲动。

    郭淮、魏延、傅肜三人自从出征之后,一直被颜良亲自带在身边充作扈从。

    在马城一役中,三人还大出风头,合力追上阎柔生俘之。

    事后颜良虽然夸奖了三人一通,但拒绝了他们加入一线部伍的请求,仍旧把三人放在身边培养。

    无论是在军议还是在布置军务时,颜良都会让三人在一旁旁听,虽然并不允许他们随意插嘴,但在事后都会问他们对事务的看法,向他们讲解每一项决定背后的深意。

    对于颜良而言,三人的价值在于他有后见之明,知道三人都是为将之选,可以让他略过选材这一步,进行定点培养。

    可三人终究年轻,总是渴盼着亲自冲杀建功的心思,方才跟着颜良从塞障上杀下来时就表现踊跃,只恨战斗的时间太短。

    见三人凑到自己面前期期艾艾地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颜良笑道:“汝等可是想要参与追击?”

    魏延立刻重重点头道:“是的,将军!”

    眼下此战大局已定,对于他们的小小请求颜良也不必拦着,说道:“汝等想要去也无妨,只是行事要小心一些,不得贪功冒进。”

    见三人都大点其头,颜良也不管他们听不听得进去,说道:“牵招、牛大用兵都有值得揣摩之处,你们不妨随在他们身后,看他们如何追击,如何驱赶,切记,不要脱离大部队!”

    “诺!”

    且说阙机从沽水边上的废弃塞障逃离后便一路向东跑了四五十里,直到犷平县境内的鲍丘水畔才停下脚步。

    他倒也不是不想回头观望一下侯尼于那边是何情形,但当他看到身后的步卒与后续的多股追兵一起把侯尼于围拢起来后就毫不犹豫地撤了。

    他对部众的解释是汉人蓄谋已久,若是不走怕是难以逃离。

    但他内心是否存着假借汉人的手来除去侯尼于的心思,那就无从得知了。

    鲍丘水就是后世的潮河,沿着鲍丘水一路北上,经过犷平与傂奚县城,便能由古北口出燕山,返回草原。

    跑到此处,身后尚且看不到追兵的影子,说明已经大致安全了,且人马皆跑了百余里路,累得够呛,也实在是不能继续,不得不来到河边饮水休息。

    只是天不从人愿,鲜卑人们刚刚跳下马匹来到河边猛灌上几口水,甚至还来不及给马匹饮水时,从鲍丘水的下游处就响起了阵阵马蹄声。

    阙机心头一惊,连忙跳上马背往南查看。

    只见南边远处杀来了一队人马,马匹疾驰带起的烟尘直窜天际,让人看不清到底来了多少人。

    自从在军都山处险些遭到汉骑伏击时,阙机心中的疑心病就犯了,而事实证明他的警惕心不无道理。

    在阙机看来,眼下杀来的这支兵马,一定是汉人的另一重布置。

    虽然看上去来人并不太多,但他也不敢留在此处与之交战,难保不被拖住之后,从其他地方再杀出一股兵马。

    阙机连忙招呼那些喝完水的和还没喝上的集合起来再度出发,赶在那股兵马来到之前离开此地。

    “儿郎们!莫要停留,再往北跑一段,只要回到草原上就安全了!”

    这些鲜卑人们眼下已经没了刚刚南下时那种意气风发大肆劫掠的心气,脑海中只想着如何保下小命。

    在阙机的招呼下,他们拖着疲乏的身体,继续爬上同样疲乏的战马,沿着鲍丘水再度北上。

    大多数没喝上水的鲜卑人渴得不行,水波粼粼的鲍丘水就在边上,但他们却没时间停下来喝上一口,让他们分外难受。

    而身后的追兵好似跗骨之蛆,虽然行得不快看上去短时间内追不上自己的样子,但始终没有放弃,一直咬在屁股后边。

    这倒不是因为这股追兵不卖力,而是这股追兵实在有够特殊,特殊到若是阙机看到能够吐血的那种。

    从远处看,这股追兵扬起好大的烟尘,似乎人数众多。

    但到近处看就能发现,这股追兵只有四五十人而已,俱都是一人双马,且在马尾巴后全都绑着树叶做成的扫把,一边走一边扫地,怪不得能扬起如此大的烟尘。

    这股“追兵”如此做当然并不是没有缘由。

    他们都是真定营骑兵曲的人手,奉了颜良之命,由公孙寿率领着在犷平县境内设伏拦截。

    真定营骑兵曲的人手并不多,想要完成拦截任务靠硬刚显然有些不足。

    公孙寿便想了这个办法,在鲍丘水畔隐秘处设下疑兵,当鲜卑人来此饮水休息时杀出来阻扰他们休息,一路驱赶他们使得他们成为惊弓之鸟。

    而公孙寿本人则率领五百多骑候在更北边的一处地点,待敌人更疲乏后再发起致命一击。

    当阙机小心翼翼带着部众进入犷平县境内,他身边的鲜卑人已经疲乏不堪怨声载道。

    阙机指着前方遥遥在望的犷平城墙道:“儿郎们!前边就是犷平城,待我等入城休歇一番,也毋须怕身后那些慢吞吞的家伙。”

    鲜卑人们稍稍提了提神,正想要加紧赶路时,从道路旁的一处密林后突然响起一阵锣鼓声,紧接着便有一队骑兵腾腾杀来。

    鲜卑人新败,又被身后的“追兵”追了一路,神经高度紧张,乍闻道旁有人杀来,下意识的第一反应不是举起武器反抗,而是夺路而逃。

    即便是阙机通过观察这片树林的大小和冲出来的敌人队形,判断出来敌并不会太多,但也来不及遏制住部众们恐慌的情绪,只得被人挟裹着往北奔逃。

    公孙寿在此等候多时,原以为有好一场恶战,没想到敌人虽然有两千多人,但个个如丧家之犬,根本无人胆敢抵抗。

    他倒也无所谓,带着人就冲了出来,逮着跑得慢的鲜卑人一通砍杀。

    那些鲜卑人见刀枪临头,只是下意识地格挡,更多的人见前路不通就四散逃逸开来。

    公孙寿的兵马分散开来好一阵追杀,在此处拦截下数百鲜卑人,自己几乎毫无伤亡。

    而阙机带着部众仓惶奔逃,连近在咫尺的犷平城都不敢进,直接从城外饶过直奔更北边的傂奚。

    只要过了傂奚,过了古北口,就能走出燕山,进入他们所熟悉的草原。

    犷平与傂奚离得很近,不过三十里路,奔马不过两三刻钟。

    傂奚城原本只是西汉时期为了抗击匈奴而在燕山内侧建立的一个小据点。

    其后这个据点慢慢扩建,因着附近有鲍丘水流过,土地适合耕种,便设县管理。

    傂奚城与犷平城一样,城内的防御力量都被鲜于辅撤走,其后见阙机南下劫掠,城内大族为了避免损失主动向阙机提供粮食换取太平。

    阙机原以为傂奚本地士族好欺负,还想要去傂奚休歇一番,讹诈些吃食财货补充下元气,没想到却在傂奚城下吃了个闭门羹。

    就在一个月前,卑躬屈膝亲自出城献上财货的城中士族,如今高居城头一脸义正言辞之貌,拒绝了阙机入城的要求,更不愿提供丝毫物资。

    阙机气得不行,威胁着要攻破傂奚屠戮一空。

    然而傂奚士族不为所动,只是在城头张弓搭箭,一副戒备模样。

    阙机对此也无可奈何,鲜卑人本就不擅攻城,而即便他们能攻城也额没有这个时间,身后的追兵不知何时能赶上,哪里还顾得上拿傂奚撒气。

    在城下放下了几句大话后,阙机继续带着人向北而行。

    在傂奚城北侧十里处,便是鲍丘水穿过燕山的一个隘口,只要过了那个隘口,就能回到他们的地盘,回到那辽阔的大草原。

    见身边部众疲敝已极,阙机大喊着鼓舞道:“再走一段路,只要过了隘口就安全了,回到白檀城后,我会拿出牛羊来犒劳大家,待我们休养之后,再回来劫掠汉人!”

    到了此刻,大家对阙机的信任感已经降得极低,好好的一场劫掠,竟然变成了大溃败,不但没能保住抢掠所得,还死伤了这么多青壮,各部今年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

    不过眼下似乎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赶紧回到他们熟悉的草原上再做计较。

    鲜卑人们拖着疲乏的身躯,强行驱策着已经浑身大汗的坐骑,继续向山口行去。

    古北山口虽然是因为鲍丘水流经而成为隘口,但人马可通行的道路却并不在河边。

    这一段河道被挤压在十分狭小的河段,水流湍急,且河边乱石嶙峋,并不适合大队人马通过,故而人们在河道上方山崖专门修建了一条道路用以通行。

    这条道路并不宽阔,最窄处只能容三四人并行,最宽处也不过十余人同时通过。

    在山道的最顶端,也是最狭窄之处建有一个简陋的关城,派有一队士卒驻守。

    不过鲜于辅在与袁熙交恶后,将大量的兵力都调往渔阳,使得此处关防防务几如虚设,才给阙机找到可乘之机,夺下关城入寇渔阳。

    阙机也知道此处关城的重要性,在南下之后派了五十人留守,并李代桃僵地收取起了过往商旅的关津税。

    他站在山道的下方,看着上方关城上代表鲜卑图腾的马鹿旗仍在飘扬,心中不禁一宽。

    他心想好歹关城还在自己手中,虽然此番南下劫掠以失败告终,各部元气大伤,但只要活着就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更何况关城在自己手中,自己还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哼!

    这些可恶的汉人,下次定要你们好看!

    当阙机带着牵着马匹攀爬过一段漫长的山道,来到关城前方时,却隐约感觉有些不妙。

    被他留在古北口关城的是他的一个亲信族人,为人一直牢靠,按说看到大股人马前来,肯定会派人前来询问才是,可为何关城上至今还是静悄悄的。

    就在阙机疑神疑鬼的时候,关城上突然响起一阵锣声,代表鲜卑图腾的马鹿旗轰然倒塌,取而代之的是一面黑底白字打大旗,上书“度辽将军”四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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