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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王女刘绫

    真定城北的一座宅邸中,一个年约十**岁的宫装女子正埋首拨弄着琴弦。

    女子的容貌端丽而又略现几分妩媚,素手轻动间,清越的琴音如淙淙泉水,令人心旷神怡。

    可这淡雅的环境却突然被人打扰,只见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华服男子正气呼呼急匆匆地穿堂过室来到了屋中。

    “哼!这些朝秦暮楚的家伙,竟毫无信义可言。”

    华服男子径自往榻上大喇喇一坐,端起侍女端来的水,只微微抿了一口就重重砸在案几上,杯中的水溅得案几上,筵上都是。

    女子被这么一搅扰,再也无心抚琴,回过身问道:“兄长,又为了何事烦恼?”

    男子愤愤不平地道:“还不是那些城中大族,昔年彼辈多在父王府中为吏,如今要让他们帮着说几句好话,个个都推三阻四,岂不可恨!?”

    女子道:“兄长勿忧,如今天下板荡,朝廷自顾不暇,哪里会想起我等孤悬已久的封国?那些世家大族个个都明哲保身,自是不肯在这节骨眼上徒生事端。”

    男子道:“这些年来,彼辈没少收受我送的礼物,当初可是说好一起向大将军进言,催促朝中尽早嗣封。可才过多少天,彼辈就一个个装傻充愣,有些更托病不见,真真气煞人也!”

    女子劝慰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去岁大将军混一河北,声势一时无俩,大有南下主政之兆。若是大将军主政,必是要力行新政,为获得汉室苗裔与地方世族支持,或会让各诸侯王子袭封嗣位。可如今官渡之战不利,大将军退回河北,那些世族才不会在此时去触霉头。”

    不得不说,女子的分析丝丝入扣鞭辟入里,让男子也觉得大有道理,转而叹道:“若如此,为之奈何?”

    女子道:“兄长不妨静观其变,待天下抵定,天子总会念起血脉之情,或不使各诸侯国绝嗣,我常山国亦可延续国祚。若……若事不可为,且不如安心做个富家翁便罢。”

    男子单手握拳,向上举起,仿佛是赌咒发誓一般道:“我必欲嗣封常山王,不使国祚中断。”

    女子看向他的兄长,眉宇间隐有忧色。

    这男子正是被贬为庶人的常山王刘暠嫡幼子刘盛,女子则是他的异母妹常山王女刘绫。

    常山王刘暠为避黄巾贼,带上数子弃国而走,事后被贬为庶人,常山国因而一直有国无王。

    如今刘暠的儿子里只余下刘盛这个嫡幼子,他自然心心念念地想要嗣封王位,为此没少花费钱财和心思。

    王女刘绫却与刘盛不同,并非正妃所出,她的母亲只是刘暠昔日宠爱的一个歌姬,在怀身后才被立为嫔妃。

    虽说刘绫出生后,因为母亲的缘故,也颇受父王刘暠的宠爱,但始终地位较低。

    刘暠被贬时,刘盛与刘绫都还是孩童,跟着没少吃苦。

    后来刘暠与他的正妻、长子、次子俱都先后亡故,倒是刘绫之母尽起了做妻妾的责任,护持着刘盛、刘绫兄妹回到真定,抚养他们长大。

    当年刘暠在逃出真定王府时,携带、隐藏了不少财宝,刘暠在弥留之际便一一托付给了刘绫之母。

    刘绫之母在真定本地的一些宗室亲戚帮助下,起出了一些财宝,故而日子过的尚且富足。

    不过刘绫之母因为操劳过度,三年前也撒手人寰,只留下刘盛、刘绫兄妹相依为命。

    这两年冀州安定,刘盛渐渐长大,对权势的渴求也渐渐滋生,加上手中有些余钱,便起了心思上下活动,欲求嗣封之事。

    刘盛的**虽强,但本人才具平平,名声不显,做了不少无用功之事。

    刘绫却与她母亲颇为相像,少小经受颠沛流离,倒是生了个玲珑心,诗书琴歌俱都擅长,人情世故了然于胸,容貌也生得端庄秀丽,在真定乃至于常山国中都有一定的名声。

    平日里,刘绫也没少劝慰刘盛,莫要太过操切,可是刘盛却哪里听得进去。

    自我激励了一会的刘盛好像恢复了精神,问道:“妹妹,你最近可有请甄氏小娘子过府么?”

    “倒是请过,不过张功曹之妻快要生了,甄氏小娘子需要随身照拂无暇抽身。”

    “噢?张甄氏却快要生了,我那里倒还有一块父王留下的璞玉,据说有宁神安胎之效,不若妹妹代我前去,赠予张甄氏?若得闲暇,也可请甄氏小娘子过府一叙。”

    刘绫哪里不知道兄长的心思,甄氏乃是中山国乃至于冀州的高门之一,人也生得天姿国色知书达理,刘盛可是对他垂涎已久。

    刘盛虽然年齿渐长,早就过了寻常人娶妻的岁数,但因为他的身份尴尬,高不成低不就,真正的显族未必愿意嫁女给一个失了嗣位的诸侯王子,小门小户的想要攀附刘盛却看不上。

    若是能娶得甄氏女为妻,不说刘盛嗣位常山王的可能大大增加,即便最终不能嗣位,也益处多多。

    与刘盛的一厢情愿不同,刘绫却心思细腻得多。

    她与甄宓年龄相仿,二人俱都通诗书歌赋,也都抚得一手好琴,虽说相识并不算久,但少见地投契,称为闺中密友亦不为过。

    甄宓在真定本就认识的人不多,有刘绫这个相得的密友,原本经常走动。

    但自从刘盛死皮赖脸地出现过几次之后,甄宓便有些反感,受到刘绫的邀请时,也不似以往那样欣然而往,反倒屡屡推拒。

    刘绫一开始只是微觉不妥,后来当她上门去探望张甄氏时,发现张甄氏身体健康得很,并无哪里不适。

    且张甄氏在话里话外流露出的意思刘绫可听得懂,明显是对自家兄长并不看好,不希望和刘盛联姻。

    刘绫在暗中打探了甄宓的意思后,知道甄宓对自家兄长也殊无好感,便知道此事多半是不能成了。

    此刻听兄长再提此事,刘绫婉言劝道:“据说袁公之子欲聘甄氏小娘子为妻,兄长不若熄了这个念头吧!”

    刘盛却仍不死心,说道:“那甄家不是并未答应吗?再说了,那袁显奕不过是袁绍次子,哪及得上我常山王嗣子来得尊贵。”

    刘绫心里想着“失势的凤凰不如鸡”,那袁氏天下高门,袁熙又贵为幽州刺史,自是要比兄长一介白身要显贵得多。

    但刘绫不愿拂了兄长的面子,说道:“甄氏小娘子近日里深居简出,怕是不会应我之约了。”

    谁知刘盛却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般,说道:“为何我却听说甄氏女前些时候主动为客鼓琴献曲,这算哪门子的深居简出?不过是与真定世族一般,见我家式微,看不起人罢了!”

    刘绫心道那能一样吗,谁人不知颜府君如今名动中州,官渡一战力挽狂澜,甫一到任又铲除了房山贼匪,那甄氏小娘子崇仰英雄,奏一曲献上正乃题中之意,换作自己怕是也会如此做。

    但看看刘盛既自尊又自卑的那模样,刘绫实在不忍再说什么,想了一想后,转开话题道:“兄长,你可听说国中新下的政令,说是‘禁国中士民交通黑山贼,违者以通贼论。’”

    刘盛道:“自是听闻了,那颜立善倒是好大的口气与手笔,这常山国处处与黑山接壤,却又如何禁绝?莫说其他地方,便是这真定城中,又有多少人与那张燕……”

    刘绫见刘盛越说越没个遮拦,连忙打断道:“兄长慎言!”

    刘盛却不以为然道:“呵呵,怕个什么,这是在自己家中,难道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去外边乱嚼舌头。”

    刘绫却起身吩咐屋内的侍女尽数退下,然后亲自把屋门合上,来到刘盛身旁低声道:“兄长,我家控制的那两家商贾,最近可还往西边贸易?”

    刘暠虽然给他们兄妹留下了一些财宝,但总有坐吃山空的时候,刘盛近些年来又上下奔走追求嗣封王位,花费不在少数。

    所以刘盛便学世家大族一般,出钱扶持了两家人家,行商贾之事。

    靠山吃山,常山境内最为赚钱的便是来往并州、幽州贩卖货物,刘盛控制的两家商贾自然不会错过。

    从这点上看,对于起兵反汉,间接害得刘暠弃国被贬的黄巾、黑山贼寇,刘盛在金钱利益面前做到了选择性遗忘。

    刘盛道:“甫一听闻那道政令后,倒是打算停上一停,不过听管事说,近些时日来,仍有商旅来往于井陉、蒲阴,并未受到盘查阻拦。我看那颜立善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罢了,不足为虑。”

    刘绫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说道:“兄长不可大意,颜府君到国之后,不声不响便轻松除去房山贼,听说斩首数百,尽数传往了邺城献首,岂是只会空口白牙之人?依我看,还是遵从政令,莫要再往西边贩售货物了。”

    刘盛听她唠叨了半天,也有些不耐烦道:“此事我自有计较,毋须你挂心。”

    刘绫默默叹了口气,只得闭口不言。

    ——☆——☆——☆——

    就在刘氏兄妹为家族的兴衰而费神时,他们探讨对象之一的颜府君却已是悄然回到了真定,正在张氏宅邸中听取张斐、张广等人的工作汇报。

    张广道:“启禀明府,中山相郭府君已然答应联名上请推动盐铁酒专卖之法。”

    颜良赞道:“好!德林与景高办事果然得力。如今赵国、中山都已经答应此事,便可正式行文上请袁公。”

    张广又说道:“另有一事好叫明府知晓,郭相遣了主簿甄尧前来拜谒明府,以商议专卖法细节条款。”

    颜良问道:“主簿甄尧,莫非是德林的内弟?”

    张广答道:“正是下吏的内弟。”

    颜良一想,这不是甄姬唯一健在的哥哥么,那可得好好拍马屁,不对,好好对待,或能派上用场,连忙说道:“既如此,我当设宴款待,劳烦休武代为安排。”

    张斐这时候已经知晓了甄家人的心思,有意拉近距离,便说道:“将军不必刻意,叔高亦是我从姐之子,不为外人,稍晚设一小宴便是。”

    “如此,便听候休武安排。”

    张斐点了点头,便说起了正事,道:“启禀将军,如今在前来真定报名参加比武较技的已有四千余人,其中有近三千人愿意应募士卒。而且,报名之人不仅限于常山国内,便是邻近的钜鹿、中山都有人前来报名参加。尤其是房山贼被夷灭的消息流露出去后,报名人数激增。这些时日里,城北营地与校场每日里都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颜良笑道:“呵呵呵!这是好事啊!看来民间向武之心不衰。另外,休武需得立即扩充营地和校场的规模,我已经命令在元氏整训的新兵汇集真定,眼下已经在路上。”

    张斐道:“末将明白,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城北校场附近的空地已经尽数被用完,余下都是其余人家的田土。”

    “噢?是谁家的田土,与其商量一番,花些钱买下,或者借用一下。”

    张斐略有些为难地道:“好叫将军知晓,这田土却是常山王府的。”

    颜良好奇道:“常山王?如今哪还来常山王?”

    张斐解释道:“如今常山王位虽然孤悬,但常山王的田土却仍旧在那边,一直由国中代管,交给宗室子弟耕种,地里出产用来维持王府洒扫修缮。且异日若有新王嗣封,这些田土需得一并移交,却是不好擅动。”

    颜良心里却对此不以为然,眼下天子刘协都差不多被曹孟德养在鸟笼里,哪里还会有什么新王旧王。

    但他也不想去犯那些无谓的忌讳,便说道:“此事好办,便当商借常山王府的土地一用,按这些田地往年最高出产给付租金,要粟要钱均可,任那些宗室子弟选择。”

    张斐听颜良有了决断,想了想觉得这样处置也说不出哪里不妥,便答应了下来,随后又问道:“那将军你看,选在什么时候开比?”

    由于颜良十分大度的承诺提供前来应募之人的餐食,导致很多老弱都前来报名,哪怕不能被选上也能混上好些天饱饭。

    这么多人吃饭,导致张斐这里的后勤压力极大,虽然目前讨逆营钱粮充沛,但也禁不住这么胡乱开销,所以张斐心里可急得很,巴不得明天就开比,然后好把那些混饭吃的家伙尽数踢走。

    颜良想了想后答道:“还没多久就要冬至了,此事当在冬至前完成,便选在七日之后,冬至前一天吧!”

    得了准信的张斐长吁一口气,欣然答道:“末将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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