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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九月初九

    李典虽然是豪族宗帅,但为人谦冲儒雅,倒也不似个赳赳武夫,反倒像个儒雅青年,被济阴郡丞急切相询后倒也不慌不忙,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水细细思量。《八《八《读《书,2■3o⊥

    在济阴郡丞急切的目光中,李典答道:“先时夏侯渊、张绣等将在陈留为颜良所败,而济阴兵少,恐不能独力阻拦,唯有与夏侯渊、张绣等人先合力固守济水沿线,候河北军兵势分散再伺机图之。”

    李典说固守济水沿线虽说是当下最佳的选择之一,但也不无私心在内,毕竟乘氏、巨野都在济水南岸,守住济水,则他李氏宗族的根据地可以无虞。

    且驻守鄄城的程昱为人素来刚戾狂傲,不把李典等后进小辈放在眼里,要李典冒着风险去救程昱,他是万万不愿去的。

    济阴郡丞忧虑地道:“若如此,鄄城、成阳、廪丘、离狐等地岂不是都要舍弃?且程将军尚且在鄄城固守,形势危殆,如之奈何?”

    李典道:“夏侯太守追贼而反中伏击,张扬武援冤句不及而受夜袭,尽皆在不久之前,丞君岂无睹乎?若轻易发兵北上去援鄄城,则河北军素善半道阻截,一旦遭遇不测,损兵折将后恐定陶亦不能久守,届时济阴乃去之大半矣。且程振威素有勇胆,麾下士卒又尽皆精锐,或能保住鄄城不失。丞君且细思之。”

    济阴郡丞一听连定陶都可能有危险,便也顾不得什么鄄城不鄄城了,连忙附和道:“既如此,则有劳李将军助我同守定陶。”

    “合当如此。”

    李典这边厢打着小算盘,那边厢夏侯渊和张绣则是气炸了肺。

    他们俩在济水北岸被夜袭后,被迫退回济阳驻守,又得了消息朱灵去攻长垣也是无功而返。

    lian zhan连败的夏侯渊无颜再继续领兵,遂向曹操上书请辞。

    张绣虽然也被袭营,但死的大都是陈国郡兵,他并不太在意,唯有胡车儿和他手下一部分羌兵阵亡,让张绣稍稍心疼。

    与夏侯渊的沮丧落寞不同,张绣想着要报仇雪恨,遣人过河秘侦冤句的动静。

    颜良早就防着张绣去而复返,在冤句留了两百游骑遮蔽道路,防止曹军抵近侦伺。

    故而冤句城中的一半步卒先期北上与颜良会合攻打句阳,部队的调动都没有被曹军查知。

    直到昌琦将冤句搜刮一空,全军北进后,对消息的阻隔才稍稍减弱。

    张绣寻机带领骑兵渡过济水,来觇看冤句形势,留下的游骑见敌人众多,也不抵抗,直接干脆地跑了。

    张绣进入冤句城中后才发现,城中人民仍在,可库房内已是空空如也,就连城中大族都被河北军抄没掉了俩。

    张绣不知颜良主力在哪,也不敢孤军北追,遂将消息报给夏侯渊。

    恰巧这时候济阴郡丞求援的书信也送到了夏侯渊处,夏侯渊带着书信前来冤句告知张绣后,张绣气得把冤句大堂内的案几当场给掀了。

    若是知道颜良胆敢如此托大,只留少量兵马在冤句,自将主力北进,那张绣与夏侯渊少不得也要合兵把冤句多回来。

    现在可好,被颜良摆了一道,在眼皮子底下把冤句给搬空了。

    张绣看了济阴郡丞的求援信,立刻便主张提兵北上,去援鄄城等地。

    但夏侯渊显然是lian zhan连败被颜良打得心头发虚,说什么都不愿意答应继续北上,只肯协助济阴郡丞守御定陶城。【←八【←八【←读【←书,2↘3o

    正当二人意见相持不下时,李曼成从定陶来了。

    李典虽然年轻,但手上拥有宗族兵数千,夏侯渊与张绣也不敢轻看了他,将他引入冤句县寺商谈。

    坐定之后,张绣便说起了自己的打算,希望获得李典的支持。

    但李典显然更偏向于保守的夏侯渊,认为应当稳守济水一线,保障鲁国、山阳、任城等地的粮秣可以往西供输曹操大军,而对于北边的郡县暂时无力顾及。

    见有李典帮着说话,夏侯渊便再度拿出曹操的命令说事。

    曹操之前的命令便是严守济水一线,对于北边的失地暂时莫要理会,虽然如今颜良已经不再局限于陈留一地,深入济阴搅风搅雨,但这道命令倒还不过时。

    张绣孤掌难鸣,便也只得十分不甘地随了大流。

    最后商定由李典协助济阴郡丞守卫最东边的定陶和乘氏二县,张绣驻守济阴陈留交界处的冤句县,夏侯渊驻守济阳县,朱灵驻守平丘县,约定一处遇警则分头支援。

    就在曹军众将在济水沿岸上摆开一字长蛇阵严阵以待时,他们欲要严防死守的目标颜良却有些怅然若失。

    在打下鄄城之后,颜良因为要相迎昌琦、王脩,故而没有在鄄城久待,而是来到南边的句阳。

    句阳毗邻濮水岸边,下游是成阳、上游是离狐、长垣,可以居中照应各方,所以颜良在送走王脩后直接返回句阳坐镇。

    至于北边的廪丘、范县等地防卫俱都稀松平常,与鄄城、冤句都不在一个等级上,索xg jiao由闲不住的昌琦去攻取。

    这一日,颜良正在句阳县寺中翻阅近来抄掠兖州各地的收获账册。

    看着账册上一条条类目一个个数字,想象着它们所代表的粟米豆谷铜钱布匹,颜良时不时发出守财奴一般的笑声。

    不得不说,奉旨打劫这种活,干起来会成瘾。

    曹操治下的兖州虽然连年兴兵并不富裕,但膏腴之地的底子还在,不然也支撑不了曹操如此穷兵黩武。

    颜良出兵的时机又十分微妙,正好赶在七月底八月初,正是夏粮刚刚收获的时间点上,所以在平丘、长垣等地几乎是把今年的粮税全部截下,收获不可谓不丰。

    而在冤句、句阳、鄄城等地,地方官吏有所防备,提前将粮食运走了不少,但颜良不仅仅要粮食,连钱财布匹之类全数搜掠一空,反正也没打算常驻,抢了就走,不给曹操留下一丁点儿物资。

    更妙的是,颜良通过为黔首百姓主持正义,又抄没了一批地方恶霸豪绅,既赚了名声,又得了实惠。

    可以说颜良在陈留、济阴各地的所作所为那是相当肆无忌惮,无法无天,有些不计较长远,只看眼下得失的味道。

    为此,司马张斐、从弟颜贮等人也曾劝过颜良,但颜良却并不怎么解释,只让他们依令行事。

    待到看完了账册,颜良神清气爽地走出了室外,欲要去城中巡视一番。

    当颜良经过县寺中一处庭院时,却发现侄儿颜枚背对自己坐在一处石凳上,低着头,好似在看着手中的什么东西。

    颜良不免好奇心起,用眼色示意身后的牛大噤声,然后放轻步子从侧面绕了过去。

    颜枚好像十分专注,并未发现身后的异状,让颜良顺利靠近到他身后伸长脖子窥去。

    颜良看到自家侄儿正捧着一个桃红色的香囊,那香囊上面好似还绣着一对交颈的鸳鸯,而颜枚翻来覆去仔细端详,时不时还露出猪哥一般的笑容。

    颜良心道:“嘿!这小子在发花痴呢?难不成是毕家那小丫头片子送来的?之前可没见过,稀罕,稀罕!”

    颜良对这香囊可不感兴趣,可他眼睛一飘又看到颜枚身前还放着一个特大号的食盒,不由咂舌感叹。

    “难不成,那小丫头片子除了送来香囊之外,还送了吃的?就算是从濮阳送来,那也可得有百余里路呐!谈个恋爱而已,需要那么奢侈的么?”

    颜良非常厚颜无耻地从背后伸手提起食盒,把正在发花痴的颜枚给吓了一大跳。

    颜枚制止不及,忙喊道:“小心!莫要打翻了!”

    “嘿!藏了什么好东西啊?”

    颜枚转过身一看是自家叔父,连忙弯腰施礼,却把捏着香囊的手往身后藏了起来。

    颜良也不说破,径自把食盒提起来,掂了掂分量道:“还挺沉的,是特地拿来孝敬我的么?那我可就收下了啊!”

    颜枚急得脸通通红,最终还是不舍得那食盒,只得老老实实说道:“这是毕家女郎差人送予我的,说是重阳之食。”

    颜良这才反应过来,一拍脑袋道:“啊?!都重阳了啊!”

    趁着颜良在那儿感叹之时,颜枚把香囊往怀里一塞,然后上前接过食盒,放在石桌上打开。

    食盒分两层,上面一层较浅,下面一层较深,分别装着一碟蓬饵和一小瓮菊花酒。

    按照此时的民俗,“九月九日,佩茱萸,食蓬饵,饮菊花酒,令人长寿。”

    此刻蓬饵有了,菊花酒有了,那茱萸想必便塞在那香囊里,可见毕家女郎还是挺有心的。

    菊花酒好理解,酿酒时放入菊花取其香味。

    这茱萸则是青叶,碎黄花,小颗红色果实的植物,在九月九这一天通常会折一枝茱萸佩在身上,也有女子斜插入鬓发之中。

    蓬饵则是一种米糕。

    时人有将稻、麦等物磨成粉然后做成饼,通常将其中带有粘性的称为饵,这个称呼沿袭了两千多年,直到后世还有一道美食叫做“云南饵块”。

    但蓬饵却与寻常的米糕不同,因为里面除了寻常的稻米外,还添加了一种独特的成分,名叫雕胡。

    说起雕胡,大多数人可能不明白是啥玩意儿,但若是说起茭白,可能很多人就会“噢”一声表示自己曾经吃过。

    雕胡正是茭白的果实,也称之为菰米。

    茭白是河边湖畔的野生植物,但因着其所生雕胡的口感疏松爽口,故而受到人们的欢迎,在战国时楚国大帅逼宋玉就曾作赋说过“为臣炊雕胡之饭,烹露葵之羹,来劝臣食。”可见雕胡之美味。

    蓬饵正是添加入雕胡制成的粘性饵饼,乃是九月九日的特殊食物之一。

    这包着茱萸的香囊、蓬饵和菊花酒都是毕家女郎亲自做的,然后提前三天遣家人从濮阳出发,送到句阳交给颜枚,怪不得让这个毛头小子大犯花痴。

    颜良看了看一脸显摆的侄儿,心中暗笑他被人稍许一哄就五迷三道的。

    颜枚拿出两个杯子,为颜良和自己斟上菊花酒,然后从食盒中切下一块蓬饵递给颜良,说道:“今日九月九,谨以此酒为叔父寿。”

    颜良端起杯子饮了一口,菊花的微微苦涩被淹没在微酸的酒浆之中,只闻到阵阵香气。

    饮完酒,吃过同样清香爽口的蓬饵,颜良调侃道:“这酒算是你敬的,还是侄媳敬的?”

    还是初哥一枚的颜枚对此等问题完全不知如何作答,只是一阵脸红地往嘴里塞蓬饵。

    颜良饵饼也吃了,酒也喝了,也不想影响侄儿观摩定情香囊,便站起身道:“记得给人家女娃儿回个信,若是想不出回什么,抄一抄《凤求凰》也是可以的。”

    丢下一脸呆滞的侄儿,颜良也没了再继续去城中巡视的心情,直接返回了自己的屋内把门一闭,躺在床榻之上装死。

    从二月廿二到九月初九,不知不觉,自己阴差阳错地回到这个年代已经有半年多时间。

    平日里军务繁忙,自己也没空胡思乱想,直到侄儿收到重阳节礼物,自己才意识到时间都过去那么久了。

    而自己也从当初的胆战心惊谨小慎微一步一步走了过来,不但没有在白马城下送命,反而越战越勇打出了自信打出了风采。

    战关羽,斗张辽,拼许褚,坑曹操,伏夏侯,袭张绣,这一仗一仗可是真刀真qiang地杀了过来。

    而且在战阵之外还有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揣摩上意,打击奸佞,结好同侪,无不是为了让自己摆脱开那条看似豪奢实际上千疮百孔的破船。

    但随着自己在兖州的局势一片大好,自己的心态也发生了一些变化,从觉得袁绍之败不可扭转,到隐隐间觉得还存在一线转机。

    在屡屡击败曹操手下重将后,自己与曹操集团之间的仇隙愈深,尤其是程昱之死,更是与曹操结了大仇。

    原本自己是想要把这烫手的山芋丢给袁绍,是杀是剐都由袁大将军背锅,但程昱死在路上,自己为了保住仇升又不得不配合他圆谎。

    仇升这憨货算是保下来了,但杀死程昱之名,自己也得担了。

    要知道这老儿的名字都是曹操给帮忙改的,又屡屡献策建言,甚至在吕布之乱时更为曹操立了大功,这情分非比寻常。

    曹孟德看似大肚,实则心眼贼小,历史上荀彧、崔琰、毛玠等文臣或死或贬,朱灵、臧霸等武将都被收了兵马地盘坐冷板凳,自己若是再要投靠曹操,那下场能好到哪里去?

    更何况曹丕比他老爹心眼还小,在他老爹还在世的时候,就用那句“君杀吾兄,何忍持面视人邪!”逼死了张绣便可见一斑。

    这么看上去,老曹家也不比老袁家好混,那自己又何必顶着骂名改换门庭呐!

    更何况,自己这一世还有兄弟、子侄、族人在钜鹿家中,又怎么忍心抛弃他们,将他们置于危险的境地。

    所以,从进兵济阴开始,颜良的行事就渐渐奔放,手脚逐渐放开,再不像白马时那么小心翼翼,也不像初入陈留时的试试探探。

    他颜良想要试一试,能否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将袁大将军这艘泰坦尼克救出生天。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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