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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客青衫 11俏少将军深陷美人网

    (十一)(下)

    “......”

    朱世丰起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想着自己没这么倒霉吧, 正好碰见银止川?

    然而待他转身, 真的看见银止川那张嚣张俊朗的面容时,简直差点腿一软, 就地摔倒。

    “你你你.......”

    他不住后退,一下撞到粥棚的柱子上, 脸色犹如活见鬼。

    银止川神色可亲地望着他,温声道:

    “有什么话方才朱公子不是想当面同我讲么?怎么, 现在见我来了, 反倒有些紧张起来了?”

    朱世丰看到他就觉得身上痛。

    ——讨厌银止川是真的,想说他坏话是真的, 但是想当面骂他......不是真的......!

    他不过就只敢趁着银止川不在场, 趁一趁口头上的痛快,哪里敢真的当面骂他。

    朱世丰无助地抱着粥棚柱子, 可怜得像只即将被剐的大猪崽儿。

    众人看着这前后犹如两个人的朱世丰,都不知道是不是该赞他能屈能伸。

    在地上踌躇半晌,总算也意识到这样再孬下去不够体面。

    朱世丰怀抱圣谕,战战兢兢站起来, 死盯着银止川, 道:

    “你不要乱来啊......我跟你讲,这可是大庭观众!我我我有圣谕的!!”

    银止川根本懒的理他, 他就地一踩,蹬住脚下的一截断木棍,木棍凌空跃起, 银止川抓在手中。

    “朱公子,我记得我已经告诫过你了。”

    他道:“背后说人坏话,是会被打掉牙的。不知你还记得不记得。”

    ......再之后,就是一阵鸡飞狗跳的混战。

    银止川一个人单挑朱世丰带来的所有家丁,银白的袍子和长靴上都尽是血迹。

    他将最后一个挡路的仆从也掀翻在地时,周遭躺着一圈哀叫□□的xxx。

    他用靴尖微微抬了朱世丰的下巴,让他鼻青脸肿地看着自己。

    然后就在这仰视的目光中,一脚踩到了他柔软肥胖的肚皮上。

    “不要惹你银哥儿。”

    银止川擦了一把凝在下颌上的汗珠,低哑笑道:“你银哥儿说过的话挺多,但句句必践。”

    他一把拉过朱世丰窝在怀里的圣谕,拍了拍,塞进了自己袖中。

    方才乱斗的时候西淮就已经从马车里出来了,站在旁侧静静地看着银止川。

    银止川笑望着他,漫不经心朝西淮走过去。

    见西淮耳边有一丝碎发落了下来,他伸手,想替西淮绾到耳后。

    然而抬手,才见自己指上沾着血污,便略微一笑,将那血迹在手上的护腕处细细擦干净了,才去触碰西淮纤细白皙的脖颈和耳廓。

    “回府里等我。”

    他说:“待会儿回去。”

    ......

    朱世丰一状将银止川告到了御前。

    惊华宫内,朱世丰蜷着胖阔的身躯,袍子上尽是泥土污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朝新帝沉宴哭诉:

    “王上,臣什么也未做,就站在那城头传了您的口令,这银止川,他他他就突然冲上来,将臣痛打一顿!!”

    银止川站在旁侧,冷眼看着他的表演。

    “臣说了,是传您的圣谕,是为了少阁主的病才驱散那群流民的......但银止川,根本不问三七二十一,就这么冲上来,毫无缘由地踢踹臣!这......这都是有证人在场的,您不信,可传御史台林大人作证!”

    沉宴原本在陪楚渊,亲手煨了药在喂他,内侍却突然禀告,说传令去的朱大人在含泪求见。

    一进殿,就见朱世丰耍赖一般躺在地上,哭天抢地地喊着“陛下你要为我做主啊......”。

    “......”

    沉宴头痛地揉了揉眉间。

    “银止川。”

    沉宴开口,不得不问道:“朱世丰所言是否属实?”

    银止川道:“字字属实。”

    沉宴看着他那根本没有半点心虚的模样,又问:

    “那你为何要对他动粗?”

    “他对我父兄出言不逊。”

    银止川慢慢转着手腕上护手,漫不经心道:“我已经不是第一次为这个揍他了。”

    “......”

    朱世丰:“......”

    静默半晌后,大殿内倏然爆发出一声哭喊,朱世丰几乎要涕泗俱下地去抱沉宴的腿:

    “您要为臣做主啊!......臣已经不知道受过了多少委屈!!”

    沉宴一掀袍角,避开了这巨大爬行动物的粘粘,大抵也有些无言以对。

    迄今为止,也是第一次见到还有人自主承认历史作案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朱世丰是朝堂上与你一起为官的同僚,你有何理由殴打他?”

    沉宴道:“按当朝律法,对朝廷官员动手,朕当罚你的俸禄。”

    “王上罚就是了。”

    银止川道:“但按当朝律法,下臣所呈奏折,陛下三月内必予回复。臣就家中父兄一事,向陛下呈上奏折无数,从来没有一封得到过回答。”

    沉宴站在高殿上,登时被他堵得一噎。

    胆敢如此当面拆一朝君王的台的,盛泱大概翻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沉宴目光复杂地注视着银止川数秒,良久,问道:

    “你当真如此执着于此事?”

    银止川道:“臣七年来没有一刻不执着于此事。”

    “好。”

    沉宴默然良久,仿佛倏然松了口。他对朱世丰道:“你先退下,朕有要事与银少将军详谈。你先去偏殿的茶水间内候着。”

    朱世丰眼泪都还未收回去,见着自己挨了一顿打,沉宴还要先见银止川,登时脸都憋红了。

    他想赖着不走,但是见沉宴的神色渐渐显出一种不耐烦来,只得慢慢爬起,朝沉宴行了一礼,退下了。

    “镇国侯英烈时,朕还只是太子。”

    大殿内只剩下两个人后,沉宴低哑开口,缓声说。

    “朕记得,那时很是腥风血雨。弹劾你们银家的折子,能摆得桌案上都放不下。”

    “父王不理政事多年,从来只是世家大族们的傀儡。他们都想除掉你,父王却少有地顶住了压力,一直没有应允。”

    银止川唇冷然地抿着,静听着沉宴的话。

    “庙堂如浑水,不知道多少人在其中趁乱摸鱼。”

    沉宴道:“有时候你看着所谓的君王高高在上,大权在握,却实则不过是众人手中的提线偶人。”

    “盛泱腐朽,到朕手中时,权力的手柄已经被人削成了一根枯枝。”

    沉宴道:“沧澜丢得蹊跷,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但是朝堂中有人按着它,不让查,先帝与朕拼力保下你,这就是最大的平衡。我们......都已经尽力了。”

    “尽力了......”

    银止川低声重复了一边沉宴的话,却觉得好笑,蹙眉抬起头,问道:“噢,那是我胡建蛮缠,让陛下忧心了。”

    他淡淡说。

    “请陛下容许臣去戍边吧。”

    银止川平静说:“父兄死后,我从未想过独活。在泼天盖地的骂声里,我最恨的就是当日为何没有和他们一起死在沧澜。苟活于世,不过想为他们洗清冤名,但陛下若觉得不可能,那就算了。”

    “银止川——!”

    沉宴骤然低喝。

    “我从来是银家最顽劣的小儿子。”

    银止川道:“我不懂君臣礼仪,祖训规矩。我想守护朝堂百姓,但总得有人值得我为他提起枪。若陛下连为自己城池战死的英烈名誉都无法保证,臣不能为您而死。”

    “......”

    沉宴长久地注视着银止川,银止川则一动不动地与他对视。

    许久之后,沉宴说:“你知道,观星阁本不该参与朝政。”

    银止川略一颔首。

    “但朕在这朝堂之上,孤立无援,四面楚歌。楚渊才不得不顶着骂声与舆论从观星阁出来,陪朕站在这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复的地方。”

    观星阁依照规矩,只可推预天命,决不可插手朝政。

    这也是最近新帝和朝廷大臣闹得不可开交的地方。

    银止川观察着沉宴的面容,稍时,他微微一笑,突然开口问道:

    “陛下想要与我做什么交易。”

    “你替朕查出楚渊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

    沉宴直截了当道:“待他一好,朕就能腾出手,替你父兄翻案。”

    略微顿了顿,他接着说:“朕不信他是因灵力耗尽重病。此事交给任何人去办,朕都不放心。唯有你。”

    “好。”

    银止川当即答道:“我与陛下做这桩交易。”

    “你不用这么快答应朕。”

    沉宴注视着他,哑声道:“你可知一旦与朕站到了一起,将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多么大的危险即将与你如影随形?”

    银止川却仍吊儿郎当一笑,不甚在意一般,道:

    “叫他们尽管来好了。陛下,我等这一天,足有七年。”

    从宫里出来时,外头下起了雨。

    但西淮正候在宫门外,撑着一把伞,站在那里,等着银止川。

    银止川看见淅淅沥沥的雨水从伞的边沿滚落,连成珠子样落下,西淮就这么一身素衣,身形秀丽,等在这雨帘中。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也许是因为久久期盼的事终于有了着落,或者仅仅角度不错,他突然觉得西淮很动人。

    他禁不住走上前去,将他的手握到掌心,说道:“这样凉。”

    “我不是让你先回府了么?”

    西淮淡淡一笑,将怀中的伞递给银止川,道:

    “我担心少将军没拿伞。”

    银止川看着面前递来的白伞,他略微停顿了一下。

    而后银止川将伞接过来,拿在左手,然后又用右手去取西淮手中的伞柄。

    “我们共撑一把吧。”

    他道。

    银止川的肩上有血迹,伞下的空间又太小,他们不得不靠近彼此,但银止川又担心那些脏血会弄脏西淮的白衣。

    “再挪,你就要淋湿了。”

    见银止川不住往外避让,西淮倏然出声,主动靠近了银止川的肩膀。

    他们两人的身形碰在了一起,被这方小小的伞箍住了。

    银止川感受着身边人的存在,耳边是淅淅沥沥的雨声。

    朝府中走去的时候,他倏然觉得心中意外的平静和安宁,甚至希望这条回府的路要是走不到头就好了。

    但是那个时候银止川不明白,他方才同沉宴所说“完全不惧怕”的眼睛和如影随形的注视,一直都来自他的身边。

    从一开始,就在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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