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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三送木梳

    关于每月十五师叔大人玩失踪这件事,我试着问了一下奉竹,他是这么回答的。

    十五的时候师叔习惯出去赏月,据说是有位故人跟他约好了,他们每到十五就一起赏月喝酒。

    呸,你还真以为有这么郎情妾意啊?赏月喝酒?怎么不来个以身相许?男人啊,确实比我们小女子神经大条一些,但也不至于,师叔说个什么他都信吧?

    那师叔为什么要找他当徒弟?

    一定是因为他太老实了,交代的什么事情都办得妥妥的,不交代的事情就一概不管。若是师叔有一个我这样的徒弟,几个月时间就能够发现他的小秘密,他一定会拍死我的。

    快要走出书库的时候我停住了脚步,我忽然很想把那卷书的那一页给撕下来,奉竹注意到我这个动作,说道:你放心地走过去吧,师伯已经为你澄清了那些谣言,他们不会再说你什么了。

    真的?

    说实话我还真不相信师父大人能够出面为我澄清谣言,他未免对我太偏爱了一些吧?如果之前我还可以没什么想法,但是过去了怀冥这件事,我想没有什么想法都不可能啊!

    等这个所谓的比试结束之后,我想我需要找个时间和师父大人谈一谈。

    奉竹还在吧啦吧啦说着什么,不过我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我问他说:剑术比试过去之后是不是就结束了?

    他诚恳地点点头。

    那好,在这段时间里我都不露面了。

    进了房间,我对着自己使了眠字诀,三天的时间,我都会在静静的安眠之中度过,待我醒来,便是另外一个时间,没有衡岳人的纷纷扰扰,没有安如那可憎的面孔,没有心烦,没有忧郁

    沉睡,沉睡,我在黑暗之中蜷缩着身子,抱成一团。

    听够了流言蜚语,看够了虚情假意,如今的我,只想沉睡。

    醒来时是一个下午,外面锣鼓喧天,我伸了个懒腰去瞧了一瞧。原来是衡岳的人要走了,各项前十也已经评出来了。

    不管怎样,始终没有我。

    我在人群之中,看见了知夏那泛着笑容的脸颊。

    她挥着双臂朝我跑过来,抱住我说她取得了仙术第二,我机械地也张开双臂抱着她,不停地说着祝贺祝贺。

    发自内心的祝贺。

    这些事情都和我没什么关系了,自从我醒来,就有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好像丢了什么似的。

    心里有着一抽一抽的痛楚。

    刹那间我瞧见了奉竹,他嘴角下撇似乎很不高兴。他脚步沉重地过来,苍白地笑道:小染,我要出去了。

    去哪儿?

    又是那样一种感觉,怅然,若失。

    跟着师父出去游历。

    所以你是来跟我道别的?

    说实话这一刻我满脑子想起的都是师叔。

    他要走了,说是出去游历,有没有可能是出去养伤呢?难道荧荷藤萝不顶用了,所以他要去外面找人治伤?

    不,我要去找他!

    师叔在哪儿?

    奉竹有些不知所措,反问我找师叔干什么,我只好说自己还有一个东西没有给他,不想欠他什么。

    那个东西,就是我亲手刻的木梳。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大概觉得欠东西是必须要还的,直接就告诉我师叔在清序殿收拾东西,让我尽快去把东西还给他。

    我以飞一般的速度穿过人海,走了半路忽然想起来还可以使用移行之术,我立刻念起咒语,待我睁开眼睛,已经到了我的房间。

    枕头底下赫然躺着凤羽,还有我的桃木梳。

    这两样东西压在枕头底下那么久,甚至我上次受伤竟然都没有想起来用凤羽。我几乎遗忘了它们,但我从未遗忘那个人。

    桃木梳握在手心,我唰的一下出现在师叔的寝殿。

    或许冒失了些,但是为了不让师叔离开,为了不产生一种遗憾的错过,我还是选择了他的寝殿。

    我将将停留在他的身后,双脚刚站稳,就听见了那温和的声音:你来做什么?

    您说过,待比试结束,会收我的桃木梳。虽然我没有取得什么名次,还给崇望丢了人,还让师父师叔费心了,但是、但是我还是希望师叔能够能够收下我的木梳,毕竟这是我一片心意

    师叔扬起手来打断了我的话,以依旧平稳的语调说:这件事不是你的错。

    那您,究竟肯不肯收下

    我突然很怕,怕他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周念沉了。

    我在贪恋,贪恋他的一袭白衣,贪恋他清冽的声音,贪恋他微微翘起的唇角,贪恋他那一贯云淡风轻的态度

    他是这般的男子,如清风一缕,只可感受,不可触摸。

    他如冬日冰雪,晶莹剔透,远远看来美如画卷,放在手心就会融化。

    他是九重天的上仙,心怀天下,背负着许许多多的事情从来不说。

    他是周念沉,他是我师叔,是我一生的奢望,是我的可遇不可求。

    还没有分离,我已经开始了怀念。

    求您

    我要他的身边留下一个关于我的回忆,哪怕是一点点的小东西,哪怕他不经常使用,只要他偶尔能够看到我的木梳,能够想起那个死赖着他的乔染,我就心满意足了。

    周念沉,我是真的在乞求了。

    他眉头微皱,在我注视下,他终于是轻轻地点了下头,同时垂下了眼睑。他说:好。

    我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他答应了,他竟然就答应了!

    我笑,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我就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眼里包着热泪捧着桃木梳恭恭敬敬地摆到他眼前。

    他伸出那修长的手指接了过去。

    指尖碰到我的手心,冰冰凉凉,小心脏的跳动声就在耳畔。

    谢谢,谢谢你收下,我亲手刻下的木梳。

    但愿你在某一天能够用它梳发,忽然间想起我,就好。

    你要记得,我是乔染,是那个让你十分头疼的姑娘。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走出了清序殿,原本还想问他去外面做些什么,但是一想到他不会告诉我就没有开口。不管他身在何处,我只希望他平平安安,能够安然无恙地存活于世。

    这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他们出去游历了,整个清序殿也就空了。我在清序殿里茫然行走,感受着繁华落尽之后的凄凉。我抚摸着清序殿的一草一木,走过了藤萝,走过了鸢尾,走过了桃木,走过了那些简单纯粹的岁月。

    我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没有问他多久回来,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在他走之前,我还想说一句我等你归来,但是始终没有说出来,觉得太矫情了。

    我从不在他面前矫情,只在他不在的时候矫情。

    没必要吧,弄得好像再也见不到了似的,我自己都有点看不起我自己了。但如果是放在之前我不知道他身中火狼毒的时候,我也许会没什么可担心的,只等着他归来就好,如今我既然知道了那火狼毒,又如何能放得下心?

    时间开始变得很漫长,就连仙书我都不愿意翻了,每天就托着腮发呆。我啊,闲来无事就准备了一个小本本,我不会画画,就只用那笨拙的右手写下我的小思念。

    我在想,千彩羽当年是否也是经过了此番折磨,把思念汇成一条河。在河对岸等待,无边的等待。

    天空由黑色变成蓝色,又由蓝色变成黑色,我数着从上空飞过的白鸽,哼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调调,等待着夜晚的到来。

    月华如水,我倚着窗台发呆。

    这么久以来,七师姐知夏似乎看出了什么,踩着轻快的步调到我身边,她问道:小染,你最近看起来不对劲啊。

    啊?我默然地转过头来,随手择了一朵花撒下万千花瓣,没事啊,我只是有些怀念师叔在的时候。

    哟,我看你啊,是想奉竹了吧?他当时为你做了不少事情呢,人家忽然不在了,你肯定会不习惯。知夏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这种感情啊最好藏在心里面,我们说着玩玩也就算了,千万不要让师父知道,万一把你罚去其他地方,那我可不保准你能活着出来。

    没事啊,就算是死了,至少能够不后悔,我照样可以有——

    后面的话被知夏生生地捂在了嘴里,有什么不能说的呢,我照样可以保存着关于他的回忆!我可以用一生去怀念他。

    周念沉。

    一个人影从树丛之中掠过,仅仅一个瞬间,却被我捕捉到了。

    我拉过知夏,对着她耳语道:师姐,那边有人。

    她一眼望过去,紧张的表情消失殆尽,直接对着那边喊了一声:二师兄!

    十分惊悚的事情发生了,二师兄怀冥从树影之中闪过来,他的脸上满是伤痕,就好像从被针划伤,一道道血痕清晰可见。

    他终于从密室里出来了?

    虽然我们结下梁子,作为一个小师妹,我仍然关切地问他:二师兄,你还好么?

    他冷冷地笑,斜着眼从我身上扫过,说:拜你所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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