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乘云这时正喝得醉眼朦胧,但他还是很快看见了张少尘。
哈哈!少尘,你也喜欢这个清风酒家?他大笑着招手叫少年过来。
其实不曾注意。张少尘笑着在百里乘云对面坐下,老老实实道,我刚才在对面喝茶,看见师兄在这里,就过来了。
哦?哈哈,原来你是喝酒之意不在酒啊。百里乘云喷着酒气说道。
师兄说笑了。张少尘一边答话,一边也招呼店家,给自己加了一副酒具。
还别说,自魔灵教,返仙极门后,对张少尘来说,除了那一直联络的尹月柔,就属这曾经对打过一回的仙剑客,让他觉得亲近。
所以偶然相逢,在百里乘云桌边坐下,张少尘觉得顺理成章,挺自然的。
给张少尘斟满一杯酒,看似醉意盎然的仙剑客,瞥了他一眼道:
小师弟,你最近,在这宣州,不是挺忙的吗?怎么有闲情,在这街边茶肆发呆?
一听这句话,张少尘便知道,这位闻名遐迩的师兄,其实对自己最近做的事,一清二楚。
明白这一点,他反而放开了,举杯抿了一口酒,便道:其实,小弟心中有一事不明,望师兄能予解惑。
哦?什么事?说来听听,就当下酒菜了。百里乘云浑不在意地说道。
是这样——张少尘就把自己心中犹豫的事情,跟百里乘云低声说了说。
百里乘云听完,便哈哈笑道:师弟啊师弟,原来就这事啊?区区小事,还值得你这么烦扰?哈哈!
呃?师兄此言何意?张少尘看着他,有些愕然。
当然是小事。百里乘云一双眸子,忽然变得清亮,看着少年道,你须知,我辈行事,岂拘凡俗?况且那狗官坏了俗律在先,我辈自可为剑侠之事。
哦?师兄之意,此事可为?张少尘若有所悟,举杯思忖。
当然。百里乘云笑道,便如你我之名,自当百里乘云,上应星月,下合烟尘,如影随形,大事可成。
这有些听不懂。张少尘皱眉道。
你自悟之。百里乘云说罢,一扬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便起身大笑而去。
张少尘看着他踉跄的身影,在街市中消失。
此后又坐了一会儿,他渐渐地笑了起来。
店家,结账!
就在张少尘和百里乘云见面说话的第二天,那宣州太守孙泰,一大清早起来,正要如平时一样,穿衣洗漱,忽然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总感觉有什么不对。
定了定神,他低头一看,却见地上有些细碎的毛发,或黑或白,一路从自己所在的内室,蜿蜒出门,好似最远撒到了前院。
这是什么毛发?
心里想着,孙太守下意识地一摸头顶,便忽然啊的一声,脱口惊呼!
原来,他发现,自己的额头现在已经变得光溜溜,本来虽然花白、依然浓密的头发,竟然少了一大块!
是不是做梦?
他有些不敢相信,还慢悠悠地走到床头几案前,捞起铜镜一照——
这一下,他再次啊呀一声叫喊,那声量喊得比刚才还大!
老爷老爷!出什么事了?
他接连两声大喊,自然惊动了婢女家丁,顿时门外就奔来几个下人,在门口紧张问询。
奴仆蠢钝,一时倒没注意到地上的异常。
听他们相问,孙太守故作镇定道:
没什么事。老爷我刚才只是遭了点梦魇,故此喊叫,其实无妨。
此处不须你们伺候,你们给我散去吧。
是。下人们都信了老爷的话,立即散去。
别看刚才说得轻松,可孙太守这时心里,已经跟烧开沸腾的热水一样。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无故脱发?难道是老爷我最近政务繁忙,太过操劳,才会——
呸呸呸!一夜掉这么大块头发,用手摸摸头皮还光洁溜溜,简直比剃头师傅剃得还干净,是操劳过度能这样的吗?
奇怪,到底我是得罪了谁,才用这妖法吓我?
想到这里,孙太守固然愁眉紧锁,但也忽然心里一动,忙拿一块青巾幞头,把自己头发包住,遮住那块诡秘的头皮。
暂遮了羞,他又连忙装着闲庭信步,一路把地上撒的那些碎发给踢散,避免被人看出异常。
而这一路踢腾,看到地上那些头发已变得稀碎,孙太守心里更是惊慌。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这是孙太守这个时代的人,头脑中根深蒂固的观念。
被人削去头发,已然十分恼怒惊惶,但让他内心更为恐惧的是,很明显,有人能趁着黑夜,随心所欲地削去他孙泰的头发——
这意味着什么?
也不要说歹人到底用的是远程妖法,还是亲自潜入内室,站在床头,用刀削发;这两者,有本质区别吗?
对孙太守性命的威胁,它们完全是一样的啊!
一时间,表面一本正经、和往日同样威严的孙太守,暗地里那衣服下面,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冷汗了!
强装着镇定,他下意识地踱进了自己的书房。
不进这书房还好,一进书房门,看见房门里的情景,孙太守感觉自己这脑袋啊,嗡的一声,差点爆裂!
原来,他爱好舞文弄墨,最喜欢文房四宝,平时也收藏了不少。
不过其中最爱的,还是那一方端砚。
这端砚,材质上佳,石材出自岭南烂柯山的老坑,乃是砚材之中的最上品。
虽是石质,入手之际,却觉得细腻、晶润、嫩滑。
这等砚台磨墨的效果,可想而知。
石质已然上佳,最让孙太守珍爱的,还是这方端砚的雕刻造型。
他这砚,名为姜太公钓鱼砚,雕刻造型是,几丛山水之前,姜子牙姜太公,正端坐在砚池上钓鱼。
寓意本就极好,暗指太公在此,百无禁忌,正好拿来镇宅;
设计感更强,把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故事,和这砚池结合起来,每次孙太守给友人看了,都能让对方击节赞叹,叫好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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