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春风,寒地刺骨。
那日的雨,下的激烈。
穆瑾瑜惊恐地睁大了眼,看着自己的胸前浸润的血迹,脸色煞白。“瑾瑜!”白景云第一个冲上去,扶着他,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同样的手法,同样的距离,同样的位置,和落云一样,被刺穿了胸膛,他身上还穿着成亲的婚服,嘴角溢着鲜血。
他的眸子已经开始混沌。
“穆瑾瑜!”落悠悠哭着跑上前去,但是仅仅片刻的功夫,血已经流到了她的脚下,她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扯着白景云的衣袖,关节微微泛白。
穆瑾瑜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哥。”那一句是说给白景云听的。
而后,用着生平最大的力气将一把钥匙塞到了落悠悠的手上,已经说不出话来,但是落悠悠听出了他的意思,“交给你了。”
这是他留给落悠悠的最后四个字。
也是留给落悠悠的最后一个笑容。
她紧咬着唇,发白的唇角已经咬出了血迹,但是却难解她心头的恨意,她布满血丝的眼里盈着泪水,双手紧攥着,看着时间流去,看着穆瑾瑜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淡。
待到他眼角最后一抹亮光消逝的时候,天地一声惊雷。
两天后,穆瑾瑜的葬礼办的简单。
落悠悠在他的灵堂前跪了许久,手里的那把钥匙,已经被他攥出了汗,有时候,她会想着,突然有一个人会进来对着她没心没肺地笑一笑,说一些混账话。
但是再也不会。
就连她身上的秘密,也被带走了,这世间,除秋娘外,再无人知晓。
白景云走进灵堂的时候,落悠悠失神地趴在穆瑾瑜的棺材上,心里想着些什么,穆瑾瑜对于她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大概是哥哥吧,和落云一样地没心没肺,和他一样惨死。
也因此,天地间的格局都发生了巧妙的变化。
已经无心去追逐所谓的真相,但是她的心里已经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件事情背后的秘密了,有时候,秘密就是用来被挖掘和公之于众的。
他走到了落悠悠的身边,一语不发,落悠悠觉得乏了的时候,抬起头来,对上他暗沉的眼眸,有着点点的悲悯。
人都是有感情的,只是有的人的感情被埋藏地太深了而已。
穆瑾瑜下葬的时候,穆岚本来选的是双人墓,只是在白景云的坚持下,才换回来的单人墓。
想来,他那么跳脱的一个人,最后还是被圈在了这里,不知道算不算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那天,落悠悠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等穆瑾瑜下葬之后,她将落云葬在了离他不远的地方,“你们应该有很多可以说的吧?”
毕竟是性格那么像的两个人。
二当家去世之后,关于穆家的继承问题,也成了大家纷纷讨论的重点,只是,谈着谈着,大家就不谈了,穆岚的脸上看不出多大的悲伤,怎么说穆瑾瑜也算得上是她一心培养的人。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一颗长歪的树,被连根拔掉了,大不了再多种一颗。
有时候,落悠悠也会感受到悲凉,这么优秀的一个人,陨落了。
还没弄清楚他的真正身份,他给世人展现的尽是笑容,但是他的身上也有着狠戾阴沉的一面,这是刻在穆家后代的骨子里的。
也许,是要好好挖掘了。
落悠悠接手了月满楼,可是她并不知道穆瑾瑜给她钥匙的目的,时间匆匆,也没说,只是大家都说,有了这把钥匙,就是月满楼的掌权人。
穆瑾瑜年纪轻轻,就已经手握这么大的一个谍报机构,若是没有那场突如其来的灾祸,将来的他也是一个无可限量的人才,可是有的时候,偏偏就是命运弄人。
这些天,落悠悠梦里总会无限次地循环往复那个梦,每次都惊得她大汗淋漓,终于在一周后的晚上,她想通了。
那把箭,是朝着白景云的。
只是不巧的是,穆瑾瑜接下了那把箭,成为了彻彻底底的受害者。
落悠悠从墓地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那一日,月满楼罕见地不营业,她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前厅里,趴在桌上,眼神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心里空空的。
月倾城走上来,端了一壶酒,“外面有人找你。”
“是他吗?”想都不用想,就是白景云,月倾城点了点头,落悠悠的心底激荡了一下,没说话,接过月倾城手上的酒,就倒了一杯,两个人说了很多。
月倾城说了很多,包括她说她过去的故事,可是落悠悠酒喝多了,也没记得她说了什么,只记得她小时候过得很苦,在这个世界上,谁又是不苦的呢?
那天,白景云在门口等了很久,落悠悠都没有给他开门,让他进来。
第二天,一道圣旨,白景云被煦皇调去守南疆,为期五年,这一次,白景云没有抗旨。
第二天的中午,街上吵吵闹闹的,却格外热闹,煦皇保留了他的成贤王的头衔,以王爷的头衔镇守边疆,更具说服力。
走的时候,他没有来找落悠悠。
车马队浩浩荡荡走出城门的时候,落悠悠站在城墙上看着缓缓往前走的车队,心里无限感慨。
她轻轻地唤了一声,“师父。”
在车队最前面的人,像是听到了一样,停下车马,转过头来,两个人视线交触的那一瞬间,落悠悠流下了眼泪,白景云隔着遥远的距离,朝着她勾起了唇。
落悠悠看到他笑了,但是她的心好疼,好疼。
她的喉咙哽咽了一下,决绝地转过身去,走下了城墙。
不知道他们还没有见面的机会,也许下次等他回来的时候,面对的就是孤零零的墓冢了吧?
到了月满楼,她便觉得心里一阵恶心。
郎中替她把过脉之后,神色凝重,“怎么了?是出什么大问题了吗?”
她有些后怕。
郎中警惕地支开了其他人,神色严肃地对落悠悠说,“按照脉象来看,小姐您恐怕是……有身孕了。”
落悠悠愣在了原地,手上的镯子应声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