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石破天惊,窗户和门框都在发抖。
“你走……我不要你!!!”
哪怕小皇帝在哭,也依然是记得, 舅舅和自己在抢月容。
他不要舅舅,他要月容。
顾知山不耐烦了,从来没觉得小孩子是这么烦人的生物。
哄他,一靠近就让自己走, 要走,又是一幅你走,你走了就别想朕搭理你的模样。
这是大隋的皇帝, 不是街弄里,听到肃毅侯大名,就吓到不敢说话的孩子。
你能拿他怎么办?
顾知山起身, 无措的揉揉额头。
也就是小皇帝如此不听话, 若是他和月容的孩子,自然是乖巧惹人怜爱。
拧眉,问向禁声, 恨不能不存在殿内的小太监,问道,“姑娘呢?还没到?”
小太监慌忙上前,“奴才们早就请去了,眼下这会儿,想必没多少功夫就到。”
月容听到这里,如何不明白,只怕小皇帝又不吃药,实在没办法,太后娘娘才让自己进来。
林妈妈在身后, 小皇帝的亲近,对姑娘来说就是日后的本钱。
上前一步,低声问道,“姑娘,可要进去?”
进,自然是要进去的。
手提裙摆,月容迈步进了后殿。小皇帝原本哭得稀里哗啦,一张眼半睁不睁的看着,愁眉苦脸的顾知山。
心中正得意,忽见月容身姿窈窕,娉婷进来,连忙擦干净眼泪,维护自己英俊男儿的形象,
“月容,快把舅舅带走!”
声音还带着哭腔,极为可怜。
月容见他即使是这样,也依旧和顾知山不和,心底好笑。
这舅甥两个,明明互相都舍不得,可偏偏,见了面,不是你掐,就是我打,总之不能安生。
顾知山见小皇帝瞬间好了,不再没事找事,起身走到床前,挡住他眼巴巴看着月容的目光,温热药碗塞到他手中,语气冷冰冰,
“快喝!”
哪怕月容来了,该喝药,还是逃不过的。
小皇帝一瘪嘴,就要喊出来。
“月…”
顾知山附身,在耳旁威胁,“月容是本侯未过门的妻子,妻随夫唱,便是你把这墙哭塌了,该喝还是得喝!”
得了!
一咬牙,小皇帝仰脖喝的干干净净,苦的愁眉苦脸,可怜巴巴。
刚要说话,嘴巴被塞进一个冰凉凉的东西。
“唔……”
小皇帝咂巴两下,甜甜的,软软的,糖果,话梅!
惊喜的睁眼,想了好久的面容出现在面前。
月容!!!
小皇帝瞬间开心,半点都想不起,把药碗接走,扔给小太监的舅舅,一心跟着月容走。
小皇帝养了许久,看起来比刚从相国寺回来时胖了一些,不再是皮包肉的状态,脸颊也有了一些丰润。
见他极为喜欢话梅,把匣子放到皇帝床头柜上,笑道,
“这是你舅舅特意让南边进贡来的,你若是喜欢,吃完了还让你舅舅送过来。”
话语中,完全没有什么陛下侯爷的称呼,完全是把小皇帝当成自家晚辈一样照看。
小皇帝也极为享受这样的亲昵。他虽说是九五至尊,可满打满算不过十二三岁,母后身子不好,不能常陪伴,舅舅呢,因为顾家一事,不迁怒自己就是好的。
黄太傅,利用自己达成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小皇帝长这么大,身边从没有让他亲近的人物。
只有月容,出身高贵,又是妇孺之身。
和自己有没有利益纠纷,从自己这个皇帝身上,也不能得到什么,是会真心对自己好的。
更别提,她是舅舅喜欢的人。
就为了最后面这一点,小皇帝也愿意信任她。
所以,当看到月容出现在自己面前,哪怕并不是毕恭毕敬,而是亲昵的说着家常话,小皇帝也愿意和她亲近。
乖巧拉着月容袖子,一脸弱不禁风的模样,小皇帝开口就是告状,说:“你不知道,舅舅他不知道疼人!”
“朕生病了……还让朕读书处理政务,还逼着朕吃青菜…
还逼着朕起床练武!
不让朕见母后!也不让朕见你!!!”
“朕是天下之主,这宫里的人,除了舅舅的话,朕说话一点儿用都没有!”
小皇帝可怜巴巴的告状,顾知山在一旁听了冷笑。
让他处理政务?让他吃青菜?让他练武?
怎么不说黄太傅教导,连个臣属的请安折子都看不明白!
吃东西?怎么不说自己挑食,连个青菜都不吃!
练武?那更是咎由自取,是谁傻乎乎的,拿头去撞石头,躺床上三四个月,可不就如愿以偿了?
森森寒气从顾知山身上弥漫开来,小皇帝敏锐察觉气氛变化。
机灵的埋在月容怀里,大喊大叫,“舅母,救命啊!我怕!!”
一声舅母,舅舅浑身气势瞬间柔和起来。小皇帝得意洋洋,说:“舅母,你和舅舅商量一下,朕那每日五页大字,能不能好了之后再写?”
堂堂皇帝,还要被督促着练字,实在是有些丢人!
这,月容迟疑回头,见冷峻倨傲的男人黑着一张脸,神情不悦。
黑眸紧盯埋在自己怀中的少年,小皇帝怕怕的,抬起头可怜巴巴,眉目间和顾知山有几分相似,依稀有二人在青州初见时,男人青涩模样。
背对光,宛如天神,伸手入地窖,把她救了出来。
心头一软,月容忍不住道,“陛下受伤尚未痊愈,不如……”
话未说完,男人大步上前,扯开小皇帝,把佳人抱在自己怀中。
小皇帝得意的笑来不及收敛,僵持在脸上,被顾知山看了个正着。
月容猛地进入坚实胸膛,撞的她笔尖发疼,抬头是男人靛蓝衣领下,滚动的喉结,松石香悄无声息笼罩二人,平添了几分暧昧。
天子还在这里 ,他们二人如此亲昵,像什么话!
伸手,月容慌忙就要拉开和顾知山的距离。可偏偏男人性子上来,哪里会让她逃离。
铁铸臂膀紧紧捆住细腰,想了许久的身子骨在怀中,顾知山怎么会让她轻易逃离。
眼底是遮不住的怒火,训斥小皇帝,“你也是十二三岁的人了,再过两年就要亲政,遇到事情便埋身妇孺怀中,像什么样子!”
小皇帝哪里甘心被训斥,不敢明着顶嘴,可怜巴巴看着月容,“舅母,你看,舅舅凶我…”
朕也不自称了,直接化身没人疼爱的小可怜,只恨不能把顾知山贬到地底下去,好让月容多疼爱自己一些。
“身为天子,如此作派,怎能对得起天下黎明百姓!”
顾知山冷笑一声,还有什么不明白!堂堂天子,竟然使计谋耍赖!
想要偷懒也就算了,竟然无中生有,他怎么凶他了?
或者说,便是说了他几句,又如何?
月容见这舅甥两个对峙,额头上黑线三道,只觉得跌破眼镜,这舅甥两个实在是让人不放心,一个是抵死要反抗舅舅,偏偏斗不过。
一个是…
月容回头,见顾知山下颚线紧绷,眼底是掩不住的怒火,对方哪怕是他外甥,到底是天子,怎么能冷眉相对。
伸手,抚平蹙起的眉心,月容笑着劝道,“年幼贪玩是常理,寻常人尚有想要偷懒的时候,更何况陛下身体尚未痊愈,没什么心思也是应当的!”
“朕马上就要成年了!”
小皇帝见月容把她和寻常人相比,撅起嘴巴,他是天子,怎么能喝黎民百姓一般。
舅舅虽然严苛,可待自己,才是教授的君王之道!
等等,君王之道…
小皇帝瞬间想明白其中原因,舅舅让他批折子,读书练武,是…为了以后让他亲政?
可,黄太傅明明说,舅舅手握军权,有不臣之心。还有黄忠义,他可是借由小太监之手,送了舅舅反叛的证据。
镇远大军临近京城,悄无声息把楚雄带来的三千将士杀的干干净净,若是鞑子借机来犯,大隋危矣。
心思转动,看着面带不耐烦的舅舅,小皇帝知道,他想要甩开自己,和月容亲昵。
盯着冒火的眼光,出口试探,“若是楚雄黄忠义久久不归,我青州以外十六州,再被鞑子夺去怎么办?”
“青州边防早在六月,便已布置完成。”
顾知山轻描淡写,但月容知道,这人,只怕早就预谋有今日。在六月他把自己困在相国寺中时,便知道黄家会败落,楚雄,早晚也会死于他手。
何等缜密心思!
小皇帝打了个寒颤,见舅舅挑眉看自己,意思是,你还有什么事?
“没有,没有,舅舅请!”
小皇帝恭恭敬敬,目送顾知山揽着月容相携而去。
他是贪玩,可他不傻。
就凭借着自己受伤以后,舅舅若是相对自己下手,千万次机会都有了,何必等他好了再磋磨他。
心中一股暖流涌过,小皇帝坐起身,吩咐因顾知山离开,而浑身松快的小太监。
“去把朕的大字拿来,前几日你写的那些销毁,朕要亲自写!”
小太监愣住了,不敢置信的挠挠头,写字?陛下要写字?
小皇帝恼羞成怒,抬脚就要踹过去,“还不快去!!!”
舅舅一心为他的好他知道,他不能让舅舅失望。
月容走到台阶前,悄悄扭头看向恢弘广阔的大殿。
小皇帝艰难坐起身,小太监们抬了桌子在床前,上面还有些笔墨纸砚等文具,似乎是要读书写字。
他受伤在头上,但因为许久没有动弹,动作有些僵硬。
隔老远,月容也能看见他面容扭曲,额上轻汗滴滑落,忍不住心疼和顾知山求和,说:“陛下,现在就要起床写字,不如,等他好了?”
“来不及了。”
顾知山停下脚步,见月容莹白小脸上满是舍不得,知道他是心疼小皇帝,亲昵的掐掐她桃腮粉脸,道,“大隋和鞑子终有一战,婚后,我要亲守青州!”
呀!
月容捂脸,男人下手没轻没重的,在他看来轻轻一下,女儿家面皮薄,只怕现在早就红了。
刚要抗议,便被男人后半句话吸引去注意力。
镇守青州?
她自幼长大的青州?
冬日里及膝的大雪,雪窝里蹦出的肥兔与野鸡,春日冰雪消融,满山遍野的小黄花,夏季里数不清的鲜菇珍蘑,娘亲随便下锅一炒,就端出的绝世美味。
月容恍惚的一闭眼,依稀能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在小院里和乐融融。
爹娘哪怕身死,也要护住的青州百姓!
离开青州已经六年,她六年没有给爹娘上过坟了。
桃花眼微红,面带凄楚之色。顾知山如何不知道,月容这是想起柳道南夫妻,环过细弱肩头在怀中,道,
“我们带那楚老贼的首极,以祭九泉之下的英魂!”
月容哽咽点头,“我也要去!!”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断更十多天,河河现实生活中发生了一些改变。
因为一些原因要离开现在住的地方,找房子搬家在半个月内完成,我也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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