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走后不久，在场众人的心思不免活泛了起来。
他们左顾右盼着，眼里满满的都是算计与精明，似乎可以借着这个时机说上几句话，影响了沈老太太的决意。
沈老太太将众人的神思尽收眼底，嗤笑一声，未言一语。
尽管打那件事之后，她对沈幼鱼的亲近之心淡了，可到底是沈府的嫡女，哪儿就能容忍别人欺负了去？
沈老太太给足了他们算计的时间后，这才开口道：;都说说吧。今儿集市上的事情，你们都怎么看啊？
虽说的是你们，可在场能说上话的，也只有张姨娘一个人，就连陈嬷嬷，若非沈老太太点头，也断断不敢在主子面前说上一句话。
她方才的表现，委实是僭越了。
张姨娘看了陈嬷嬷一眼，见陈嬷嬷涨红了脸颊，仿佛有一肚子话要对外说的 模样，眼底闪过一丝讥讽，却好言好语的对沈老太太道：;嬷嬷似乎有些话要说？不如听听嬷嬷是怎么说的？
沈老太太这才将目光放在了陈嬷嬷身上，上下打量了半晌，点点头道：;你也是跟在鱼儿身边有段时间的老人了。你也来说说，鱼儿今日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陈嬷嬷见沈老太太亲自点了头，顿时松了口气，大大咧咧的说道：;回老太太，姨娘。依照老身来看，大姑娘这怕不是在跟咱们沈府示威呢！
张姨娘面色一变，她一面看着沈老太太的脸色，一面道：;浑说什么！大姑娘那么宽仁的性子，怎么可能在跟我们示威？她这么做，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沈老太太倒是心中乐呵。依她所见，这张姨娘与鱼儿之间最是水火不容的，怎么忽然就帮她说上话了？
沈老太太拍拍手边的桌面，道：;张氏，你且少说两句，都听听嬷嬷怎么说。好歹也是她的贴身嬷嬷，对她更懂些。
张姨娘听了这话，这才偃旗息鼓，只是看向陈嬷嬷的眼神里，染上了一丝愤恨。
陈嬷嬷倒是有了几分得意，只是仍旧小心翼翼的端着，不敢忘了形怀。
陈嬷嬷道：;回老太太的话，老身时常跟在大姑娘身边，对大姑娘的秉性多有了解。大姑娘刚刚回来的时候，着实是一副淳朴善良的模样。老身也着实喜欢的紧。但自从大姑娘带着两个从宫中来的嬷嬷回来之后，好像一切都变了。
陈默默叹了口气，又道：;老奴不敢说着宫里的嬷嬷不好。只是这宫里的嬷嬷再好，也比不过咱们自家人了解咱们自家的情况不是？自打她们两个接手了姑娘的管教之后，姑娘的性情就大变了。如今这样的行为，说是示威，也并不过分的。
张姨娘扬了扬眉尾，也不等听到沈老太太的指示，便直接开口道：;依照嬷嬷的意思。竟是那两位宫中来的嬷嬷坏了事情不成？侯爷好心好意的给了大姑娘两个宫中来的嬷嬷，为的便是弥补她往年来在教养上的缺陷。这好事儿未做成，反倒是成了坏事不成？
顿了下，又道：;嬷嬷且警惕着些今日说出口的话。若只是我们自己人听着，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若是叫外人知道了，传扬到了侯爷的耳朵里……侯爷自然不会跟你一个下人多计较什么。但若是因此迁怒了老爷。只怕嬷嬷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沈老太太原本还挺喜欢陈嬷嬷的话的，可听张姨娘这么一说，便不大喜欢了。是了，这样的话太过**了，若是因此影响了沈从溪的仕途，反倒不美了。
沈老太太顿时歇了继续听陈嬷嬷说下去的心思，便转向了张姨娘，问她道：;你既然如此反驳她。可见你心里头也是有个主意的。你且说说看你的想法？
张姨娘掩嘴笑着，摆摆手道：;老太太说笑了。妾身不过是个女流之辈，哪儿就能有什么自己的想法啊？妾身倒是觉得，姑娘这是忽然失踪，又忽然出现的。这其中定然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老太太最是疼惜孙女不过的。与其在这儿担心姑娘这么回来到底是个什么用意，还不如早早儿的将姑娘请回来，再叫来太医仔细瞧瞧才是。
;大姑娘本身根骨就不大好。这些年又疏于调养。咱们最近好容易才帮着她养回来一些，别因为这段时间的缘故，又都丢了回去，就不大好了。
沈老太太听了张姨娘这话，便拿眼瞥了，她算是看出来了。张氏这是想左右逢源，谁都不得罪呢！
但是这有可能吗？
沈老太太想想自从沈幼鱼回来之后所经历的事情，便觉得这个可能性近乎于零。
不过沈老太太也不戳穿张姨娘的隐藏含义，她也乐的不管事情，只做个心疼孙女的好祖母。
沈老太太笑着点点头道：;还是张氏是个明白了。丫头吃了这么多的苦头。如今好容易回来了，定是受了委屈的。与其在这儿纠结这些，倒不如好生将丫头接回来安顿好了。有什么事情，等她调养好了再说，也是不迟的。
陈嬷嬷听了这话，心中大为不满。她很想对着沈老太太反驳几句，但实在是没有这个胆子，便只能低垂着头，摆出一副不大高兴的模样来，却仍旧是捏着鼻子不作声。
陈嬷嬷不过是个伺候人的下人，她的感受无论是张姨娘还是沈老太太都并不在乎。她们只顾笑着点点头，便将此事敲定了。
底下人似乎也都看明白了这一点，也跟在后面奉承着，仿佛事情就该是这样一般。只有陈嬷嬷一个人，心里头仍旧有些不大服气。
张姨娘扭头看见了这一点，却没有说什么，不过略带嘲讽的笑了笑，便不再理会了。
张姨娘正在跟沈老太太说话逗趣的时候，廊下忽然有人来通禀，说是沈幼鱼来了。
沈老太太摆出一副大喜过望的模样，连忙叫人将沈幼鱼请进来。
;见过祖母。沈幼鱼敛目轻礼，全然没将一旁的站着的张姨娘等人放在眼里。
沈老太太心情很是复杂。她淡淡的应了一声，示意一旁的陈嬷嬷去将人扶起来。
陈嬷嬷虽然心有怨言，却不敢不动，便忍气吞声的走过去，一把捏住沈幼鱼的手，强行将沈幼鱼从地上拽了起来。
沈幼鱼吃痛的皱起了眉头，小小的惊呼了一声，道：;嬷嬷，您轻一些。我疼的紧。
沈老太太当即皱起了眉头。再如何不喜欢，也都是自家好生养着的姑娘，哪儿就有被人随意糟践的道理？
沈老太太对陈嬷嬷道：;你乱用力做什么？鱼儿本就在外面受了委屈，你个做嬷嬷的，还要另给她委屈受不成？
陈嬷嬷不敢反驳沈老太太的话，就一味的低头认错。
沈幼鱼在一旁欣赏了好一阵子，这才笑着对打断了沈老太太的话，道：;老太太，鱼儿没受太多的委屈。您不要老说嬷嬷了。鱼儿担心嬷嬷会为了鱼儿的事情受了委屈才是。
沈老太太这才松了口气，赶紧借着沈幼鱼给的台阶下来了。
;你啊，就是性子太绵软了些。这才招惹了这么多人欺负你。但凡你是个性子火辣的，就不会有这种事情了。
顿了，沈老太太又叹息道：;不过你娘亲也是同你这样的性子。我每每看见了你做这些事情，就仿佛看见你娘亲了又活了一般。老了，总是爱胡思乱想过往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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