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另一间客房内,容廉盘坐在床榻上,斗篷下,犹如枯藤般黑色筋络已蔓延至面容,触目惊心。
在旁守着的夜罗,满脸担忧。
不多时,容廉身形一晃,一口黑血喷薄而出,落在木板上黑色血液,眨眼间腐蚀了地面。
可见这毒,毒性惊人。
“主子!”夜罗惊骇,大步过去相扶。
不等靠近,容廉微颤的手掌撑住了床沿,胸口起伏,气息淆乱道,“无碍。”
“都已毒发至此,主子还说无碍。”夜罗焦心不已,“风神医早已抵达天羽,若您不来圣皇,此番该是已经与他会合。”
风轻淮跟容廉师出同门,虽说这些年两人总是不和。
但每隔三年,他都会出现在自家主子身边。
为的就是替主子压制体内的寒毒。
这时期,主子本该回去天羽大陆氏族本家,却因为王妃此行圣皇改变行程,推迟了日子。
一推迟,何止是这几日,在此至少会拖延一个月。
往后一个月里,主子该如何压制寒毒?
若压制不住,难以撑住回到天羽那日。
如此不说,主子身子虚弱,圣皇京都凶险,又不是容氏的地盘。
但凡有高人要对主子出手,怕是抵挡不住。
越想,夜罗越是忧心忡忡……
“我说了无碍便是无碍,你何时变得这般呱躁?”容廉气息孱弱,倚靠床头稍作歇息。
体内的寒气逼人,暖意尽失。
这番痛苦,他倒也算习以为常。
“主子不喜属下多嘴,属下总归还是得说。”夜罗心里的担忧不止这些,终忍不住提到童心,“王妃身份来历都没查清楚,主子对其如此重用,比起旁人,属下觉得她更危险。”
他跟在主子身边多年,对天下之事了解颇多。
九重大陆各门派知晓的也多,接触过的不在少数。
但也有一些从未听闻过的旁门左道。
像王妃那种诡异身手,闻所未闻,又极具杀戮。
她跟人交手时,自身就带着古怪的血煞之气,若不是常年杀人见血,不会给人这种感觉。
“眼下主子在圣皇,圣皇是童氏地盘,同样也是王妃的地盘。王妃受制于主子,她要是想脱身,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夜罗所说的,皆是危机重重,让他惶惶不安。
听完这些话,容廉稍稍侧目,深邃眼眸露出一丝冷芒,“出去罢!”
“主子……”他是想劝说主子离开圣皇。
现在王妃一个人在圣皇,算不得危险。先前收下的毒宗门的紫玉诏,足可以保她性命无虞。
更何况,还有云仲展这个战神在。
眼下,真正会有危险的是自家主子!
“出去。”
容廉身体很是乏力,神情不悦。
看自家主子虚弱,夜罗唇角颞颥,将还想劝说的话吞了回去,微微颔首,转身出了屋,顺带关上门。
他刚从屋内出来,便碰见了要去赴宴的童心。
只见她略施粉黛,身穿一袭绞缦锦绣宫装朝这边过来,夜罗垂下了眼眸,掩去眼里的警惕与不满,默言拱手。
“王爷呢?”童心没错过夜罗对她忽来的提防之色。
夜罗冷着一张脸,沉声答道,“王爷乏累,已歇下了。”
“嗯。”
童心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带着碧青下了楼。
她觉得奇怪,不仅是夜罗奇怪,容廉也很奇怪。
自登船之后一路少言,赶路时,她多次察觉到他气息不稳。
当时没怎么在意,但看夜罗刚才对她提防之中还带有一丝担忧,莫非是那家伙出了什么状况?
这会儿,童心若有所思的上马车。
随而又看向一同跟着去赴宴的碧青,“碧青,你留在客栈。”
全福还没到京城,客栈只有夜罗一个人。
容廉下船的时候将自身裹得严严实实,现在看来他不是怕被人瞧见面容,应该是另有缘故。
“主子,奴婢若留下,您岂不是一人去宫里?”她哪能放心自家主子独自赴宴。
“你不必担心我,若在宫中真要碰见什么事,我一个人反倒更好脱身。”
交代了一声,童心上了马车。
碧青看着马车扬长而去,心也提了起来。
主子没说错,一个人去,碰见危险可以毫无顾忌。
说到底,她练武没有几个月,只能对付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稍碰上练家子就不值一提了。
何况是在圣皇京都这样的地方,遍地的权贵麾下高手云集。
她这点三脚猫的身手,更显得不够看……
半个时辰不到,马车抵达皇宫。
下了马车,童心在宫女带领下进宫赴宴。
圣皇宫宴,不似在天启入宴需得拜见圣上与太后。
童氏皇室贵为天颜,别说宫宴不露面,就是前朝议事,君主与臣子言谈都隔着帘幕遮去面容形态。
这一规矩,是从童氏号国便立下的。
迄今为止,童氏每一任皇室君主,从未在外人面前露过真容。
知道君主是什么样模样的,只有皇室。
君主如此,后宫的女子也是如此。
她们作为君主嫔妃,自幼学之年便会被接进宫栽培,教导规矩,此后毕生再不踏出宫门半步。
作为妃子,更是严令禁止出现在外人面前。
就连妃子之间的走动,也是极少的。
故而,后宫佳丽三千没有争风吃醋、明争暗斗的纷争。
她们是什么位分便是什么位分,自幼被教导不争不抢不求。
由此可见,童氏皇家深知后院起火,君心难安的道理。
“家主,到了。”
宫女领着童心到一处古朴宫殿,偌大的宫门上挂着沉厚牌匾,牌匾题有“宴宫”二字。
想必,此处是专门用作宫中设宴的宫殿。
宫殿三进三出,殿内宽敞浩阔。
殿内没有奢靡华丽的金碧辉煌,是以着木而筑,古朴香韵:低调内敛不失大气,大气中又处处透着庄重巍严。
果真是两地相隔,规矩、习性不一。
童心见多华丽热闹喧嚣的场面,古往今来,最为高调奢靡的恰恰是皇室的做派。
像童氏如此强大繁荣昌盛的大国,竟这般简朴不张扬,倒让人感到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