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空气凝固，无形之中透着尴尬。
童心坐着未动，怔住了。
摔翻在地上的童九，儒雅面容上，浮出一丝涨红，“习，习惯就好……”
自顾自地说了一句，缓解狼狈，紧接着爬起来，借助屋内摆放的矮凳挪动。
那些凳子凳沿磨得铮亮，显然是用了许久。
童心收回了视线，没开口提议帮衬。
很快童九取来一个锦盒，放在童心跟前，嘴角噙着笑意，全然没方才摔倒的窘迫，“此乃南司执掌印。”
“九宗主这是？”童心淡淡地瞥了一眼锦盒。
“我是三宗主不为人知的亲传弟子。”童九答所非问，又直言道，“找你来，是想用此物跟你谈个交易。”
“作为南司主，最值钱的就属南司印。你若还想要别的，大可以提。但凡我有，便会倾囊所出。”
南司印，代表的是九宗。
虽初来乍到，童心却知道，这东西不是童九能做主，说送人就能送人的。
不过，倒有几分好奇他找她想做什么交易。
“九宗主有事不妨直说，我能办的，兴许能办。若超出能力范围之外，得个金山银山怕是也无福消受。”
“我想让你帮我杀个人。”
说起杀人，那张书生气削俊的脸上笑意深浓。
“何人？”
“圣皇长公主，童梦。”
说起目标，当真是一点也不忌讳。
接着，童九将桌案上的锦盒打开，里面躺着一枚金色通透的黄玉，没有过多的精雕细琢，仅玉面刻有南司二字。
“这是南司的暗印。”
“每一任南司主，挑选南司暗印的执掌者属司主分内之事，皇室那边也无权过问。”
“有了暗印，日后你在圣皇立足，随时可以调动南司暗处的人替你行事。”
“而我……”童九抬眼看向童心，清眸中透着薄凉，“只要她的命足矣。”
论权势，南司在四重机要中再如何低微，那也是圣皇众多权贵高不可攀的。
要是童心真正来谋权，这东西必然会收下。
可是，她是授意来圣皇，本身对权势不感兴趣。
就算她想要，那也得经过某个人的同意才行。
童心莞尔一笑，“九宗主说笑了，我一个还未坐稳家主之位的人，对圣皇局势不清楚，哪有那么大的野心，想着位临宗位。”
“这番有幸品九宗主亲自烹茶，又得宗主直言指引，童心感激在心。”
“只不过，我还需得赶去京都，便先告辞了。”
说完，人起身朝外走去。
“你不杀她，她也会杀了你。”
童九再度说道，“难道摄政王没告诉你，他与长公主乃是故交。长公主对他更是情根深缔。”
这话，让童心收住了迈开的脚。
“十年前以谋略结缘，长公主与你那夫君都曾经受邀去了天机门，想必你应当对天机门有所耳闻。”
童九的目标是长公主，这几年倾尽全力在查她的所有底细。
“天机门主是有名的谋略大师，能得他邀请前去过长关的人，都是万里挑一。”
“在那个长关中，最终走出来的只有童梦与你的夫君，他们被困在同一个地方整整两年。”
“那年去的时候，长公主正是及笄的年纪，出来以后至今未嫁。”
“这般说倒未必能证实长公主对你夫君钟情，但她宫中裙臣，大多都长相神似同一个人。”
“若没猜错，他们的容貌是与你夫君有几分相似。”
其实童九没见过容廉，甚至不知此人到底是长什么模样。
但在几个月前，他查到长公主曾派人去过沧洲，去的恰恰就是天启国。
后来，他觉得此事蹊跷。
暗中派了探子前往天启，这才得知此事。
此番童心听了这话，心里涌现诸多疑惑。
她倒明白童九的一番挑拨，眼底浮现一丝讥诮，“九宗主何必这般心急，我夫君与长公主从未有过牵扯。谋大事者，以挑拨夫妻之举行事，倒令人有些出乎意料。”
童九说的，跟之前容廉告诉她，有着极大的出入。
是否可信，她问了就知道了。
“我是好心提醒你一二，长公主既然早就知道此事，这次你来圣皇，牵扯颇大，她不会容你”童九言尽于此，说罢，将桌上的锦盒收起来。“交易之事，随时恭候。”
知晓童心这会不相信他所言，多说无益。
或许眼下她瞧着他这副尊容，看不出几分面熟，等抵达京都见到长公主身边最为得宠的男子，自然就会明白。
童心无话，直接离了去。
如果容廉十年前就认识长公主，那为什么只提及三年前有过一面之缘？
不论十年前，还是三年前，一旦被长公主看中，无关乎时间长短。
既如此，他又何必改口说成一面之缘……
带着心里的疑惑，童心去找容廉他们会合。
巷子内的无名，见到她离去，稍后进去院内。
童九正在收拾屋内打碎的茶盏，无名站在门口，盯着他看了一眼，声音沉哑道，“此事我可以完成，不一定非得请外人。”
“杀人容易，活命难。”
“只要能替你杀了她，我不怕……”
“我知道。”童九打断他的话，抬眸望去，眉头紧皱，“我说过，不想你继续杀人，更不希望你死在我前面。”
“你好好活着，比你替我报仇更重要。”
这话不是他第一次说，几年前无名就要替他报仇。
都被一而再的阻拦。
因为童九知道，一旦无名去取长公主的性命，不论成功与否，都难逃脱圣皇的追杀。
他又说这话堵人，无名沉默不语，转身出了去。
看着门口离去的背影，童九深叹一息，放下手中的残片。
大限将至，他的身子快不行了。
当务之急是要尽快除掉长公主，才能护下无名离开圣皇，从此归隐山林不问江湖是非。
原是想借三宗主的手达成目的，没想到冒出一个童心与容氏。
现在看来，三宗主和童心相比，后者的胜算更大。
于他而言，不论联手的人是谁、什么来历、需付出多大代价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能替他杀了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