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愿卧榻,屋内宽敞你择一处席地便是。”见童心杵在门口,听她那嘀嘀咕咕一番话,床榻上的人剑眉斜扬,话中透着隐约的不悦。
“……”
直接让她打地铺?他还有没有一点道德!
知道容廉今儿个夜里造访她的床榻另有一番用意,何况整个王府都是他的,就算她不愿意也得愿意,打地铺确实好过同床共枕。
不一会,童心是忍孰忍,自顾自的拿来了被褥铺地上。
她实在有些累了,懒得再计较。
睡着之前,将缠绕在胳膊上的银丝,以防万一布置在四周。
即便人睡着了,一旦有人靠近过来,犹如利刃般的银丝会腾空而起。
不怕死的,尽管靠近过来!
瞧着童心真择地而睡,容廉心下微微沉然,她竟是这般不愿与他同榻共眠?
看着地上的人进入梦乡,心里莫名涌起的挫败感,愈渐愈烈。
向来举世无双冷傲孤清,有着俊美妖颜,引得无数女子暗许芳心的摄政王,竟也有被人冷落的一日。
此刻盯着屋内一侧,被褥中露出的半个脑袋,墨玉般的俊眸颇有计较之色。
待屋内明烛燃过半,床榻上的人优雅起身,缓缓而至。
随而扫了眼周遭布下的杀机,抬手凝力震挥散去。
弯腰抬臂,动作一气呵成,将人从被褥中轻轻松松的捞进怀里,旋即带到了床榻上。
童心实在累坏了,屋内的熏香也有安神之效,让人很是容易舒缓紧绷的神经:又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早已将摄政王府划分为暂且安全的地方。
金盏灯烛斜影下,躺至臂弯的娇柔人儿好似轻云岫出。
如绸般鬓丝乱洒,冰肌玉骨清无汗,身上独有的幽香引人欲醉。
瞥及怀里人紧抿的粉润唇瓣,容廉深邃的眸光渐暗,不知不觉地倾身……
就在此时,臂弯中人儿突然抬起白皙如碧藕的胳膊,勾勒住他脖颈,脑袋稍埋进精壮横阔的胸膛,下意识蹭了蹭。
突如其来的举动,惊扰了欲要初尝芳泽的人。
容廉惊觉自己的异样,黑眸深凝略过一丝讶异,很快压下心间躁动,恢复如常。
但下一刻,埋头在怀的娇躯再次不安分了起来,被褥里的双腿直接盘上了他强而有力的腰间,整个人像八爪鱼似的紧紧缠绕。
这让他方才收起的异样,按压下去的燥意,又被轻易撩动了起来……
见此,稍稍抬手,想将人就此掀开,奈何实在紧贴。
瞧她睡得格外香甜,容廉眉间稍展,转而将倾斜的被褥掖了掖。
倘若他知晓怀里的人睡相极差,想必是不会因莫名生出计较的心思,而将人捞去床榻同床共枕。
彻夜无梦的童心,一觉睡到自然醒,睁眼便瞧见近在咫尺的一张俊颜,正神色阴沉地看着她。
那双正直视她的冷眸隐含怒火,眼眶下还带有淤青,显然是彻夜未眠。
刚睡醒过来,贸然见到跟前一个人,童心良久没回过神。
直到跟前的人,薄唇一掀,“看够了?”
“阿西吧!”童心脱口而出一句粗口,反应过来,迅速撒手挪动身体。
嘭!
身子腾空,整个人直接滚下床榻,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疼得她龇牙咧嘴。
随即站起身,揉了揉摔疼的后腰,目光不善地看向床榻上的人,讽刺道,“王爷雅兴,连爬床这种事都是早出晚归。”
“呵,王妃的兴致比起本王似更为独特。”同样脸色好不到哪儿去的某人,俊脸黑沉如水。
本是心血来潮生了捉弄她的心思,却没想到,世上会有如此令人恶寒的睡相。
想到夜里盘缠着不放,连带磨牙啃嘬一整夜的人,就算他先前有过片刻涟漪,有了这番见识,心里亦是懊悔不已。
世间绝色尤物何其多,他偏偏被这样一个不修边幅的人冷落之下,生了异样心绪。
正当童心想说些什么来反驳,此刻容廉已然下了床榻,只见他身上玄色单衣,衣襟前浸染了一片湿漉漉的污渍,尤为明显。
看到这个,童心愣怔一瞬,好似发现了什么新大陆,顿时嗤笑出声,“真没想到,王爷睡觉居然也会流口水。”
这话一说,容廉垂于袖中的手指陡然紧收,额头窜起了青筋,一清早恼得气血翻涌。
屋内寂静半响,某人收敛神色,暗自吐出一口浊气,恢复如常。
“来人!”
“属下在。”夜罗现身门外,垂头不敢直视屋内。
“准备沐浴更衣,另外……”容廉顿了顿,不悦地瞥了一眼童心,“交代膳房,给王妃好好改善伙食!”
“是……”夜罗听了主子的话,立刻下去准备。
倒是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听说过夫妻初夜同好过后,送金送银送珍宝,却没听说过送伙食为礼表意的。
伙食……
难道是意味着主子欲求不满?
想想也是,以主子平日里的脾性,像这种事自不会言明。
为了主子心绪康健,确实该让王妃好好补补身子。
夜罗何曾知晓,他家主子在昨日夜里,被当成肘子啃嘬了一个晚上。
这会儿容廉甩袖离去,童心一头雾水地看着离去时稍显匆忙的背影。
“流口水而已,生而为人,这是偶尔有的正常操作,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童心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罢了,人家是个精致的王爷,不同于她这样的凡夫俗子。
至于昨天晚上怎么睡到了床榻上,即便是她爬上了床,和容廉一人爬一回也算扯平了。
平日里神采奕奕的容廉,今日却是神色倦怠。
出门上朝时,夜罗见着自家主子精神不济,担忧道,“主子,您没事吧?”
主子与王妃同房,府里的人自然要退避。
但都是习武之人,即便退避的远些,也是能听到屋内床脚吱呀声。
而且是折腾了一宿……
“你觉得本王能有什么事?”容廉心绪不佳,不知是恼了昨日夜里睡觉不安分的人,还是恼了他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虽是无外人知晓,恰也是如此,才更让人抑郁。
夜罗瞧着主子心有怒火,只好息声,随之驾车前往宫里。
从未将思绪外放,不动声色的人,今日上朝时,一腔暗火弄得满朝的人都惊心胆颤。
前一阵,将军府因暗通贤王企图谋反被抄。
在这事突发时,各府拿出了私吞的银两,还额外填补了不少。
上头的人反应及时,底下的人却死猪不怕开水烫,瞧着京城的局势稳定下来,别处大小官僚便以为无事了。
换做以前,容廉作为摄政王,多少会给朝中大臣们留下里子,让人稍加提点暗暗地将事儿办妥了尚可。
而今儿个,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一沓厚厚的名单上呈陛下。
均是此次因赈灾之事上名,当然也不仅仅是赈灾银两,还有那些贪赃枉法,掌管一方治理不办实事,搜刮民脂民膏的一帮人。
这一上名,全都是跟朝中大臣们有关。
其中,便以尚书与太傅为首,门下门生在各地上任,没有一个干净的!
“陛下恕罪,老臣监督不严,老臣有罪。”尚书大人连忙跪了下来。
宇文复拧眉看着他,还不曾开口,殿阶上而立的容廉,冷然道,“尚书大人既是让陛下恕罪,又何来有罪?”
“摄政王……”平日与尚书同出一气的太傅,欲为尚书说上几句话。
刚一开口,便迎来了容廉呛声,“莫不是太傅大人认为自身能比尚书清高几分?”
“本王奉命监督赈灾一事,追查时得知,太傅门下门生童原曾上报赈灾银两数目有异。太傅大人当时,又是作何应答?”
“这……”太傅顿时面色难看了起来。
童原没调任到大理寺上任少卿之前,身为七品县令,所管辖的地方,正是赈灾银两必经之路。
沿途过去的银两均会登记在册,那时童原上递文书时确有提及过这事。
可其父拿得最多,童原想当清官自是不可能!
也就是做作样子罢了,当时太傅也不曾在意那封文书,却不想成了把柄。
今日当朝之上,那份名单上的人,满朝文武多少都有其关联的人。
唯独,童家童南天再怎么牵连,那些人于他童家而言都无关紧要。
既然摄政王查了,又怎么会查不到童家头上,满朝百官,最脏的便是童家!
眼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容廉有意偏袒童家,个中缘由,自然是因他们二人乃是翁婿关系。
宇文复虽高居于上,全然没了开口说话的机会。
赈灾一事他有所耳闻,赵将军府失窃之事发生后,赈灾银两多出许多,百姓得到安置。
他本不打算继续过问,没想到会被容廉拿到朝堂上来弹劾,目的为何,简直昭然若揭。
心有不满,转而看向了童南天。
此刻的童南天,心绪难捱,焦得跟熬糖似的,甜中带苦,当真是有苦难言。
他何曾需要容廉这小子的偏袒,更无需他当堂提及自己的儿子何等为官清廉,这下进退两难,只得立于一旁一言不发。
朝堂之上,摄政王蓄意弹劾了众多大臣,谁不心慌。
宇文复无法规避过去,只得下令从严处置一干人等。
处置这些人,对他这个陛下百利无害,但被容廉钳制着,心里总有些不甘,压了一腔怒火才宣布退朝。
尚书与太傅二人被针对,少不了在陛下跟前进言告状。
童南天这心里,自从嫁了女儿去摄政王府就没安稳过。
“恭喜丞相有一个好女婿。”退朝后,三人前后出了殿门,尚书大人面带讥讽,皮笑肉不笑的恭贺一句。
一同而来的太傅亦是神色堪堪,“作为同僚,本官还是奉劝丞相一句,贪财而危,贪权取竭。”
“哼,此事不必太傅操烦,我看,二位不如多顾及顾及自身。”童南天对这两个老东西没甚好脸色,之前他们暗通贤王一事,不是同样瞒得密不透风。
提及贤王,便想起自己女儿,整个丞相府都险些被累及。
要说摄政王不安好心,不过都是天下乌鸦一般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