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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还对丈夫重新燃起希望的王芷蕾, 此刻隐约地感知到了江麦云温柔背后的真正原因。可她已经不想去细究了。

    配合、她什么都配合。

    反正事已至此,无论她做什么, 她的小诗茵都不会回来了。她愿意配合一切,只求耳边的声音轻下去,别再让她有这种虚脱的失控感了。

    王芷蕾的麻木与迟钝, 给了江麦云可趁之机, 他又强势地接过事情的主导权来。

    在确定王芷蕾不会再拖自己的后腿之后, 江麦云给赵业泰去了个电话。

    赵业泰也在江诗茵的这个局里砸了不少钱,虽说不上是全部家当,但要真的全没了也是伤筋动骨的损失。

    可目前的局面也确实是十分的棘手。两个人就如何解决这件事,聊了很久。

    最终心狠手辣的江麦云给了个大胆的提议。

    如果江诗茵只是失踪呢?

    毕竟失踪与死亡并不是同等的关系。

    如果江诗茵只是失踪的话,他们就不会输钱了!

    只要他可以想办法让江诗茵只是失踪,那么他们非但不会输钱,还仍然可以通过赌局赚出一点儿收益来。

    虽然无法像预期中的那样,通过操控诗茵的病程时间, 在赌局里大获全胜。但这却也并不妨碍他们从中赚钱, 而这收益的来源也很简单。

    江诗茵失踪也就意味着, 在短期内,没有人可以判断作为赌局标的的她, 感冒究竟有没有痊愈。

    因此江麦云和赵业泰便可以钻一钻业界赌局周期默认是三个月的空子。把赌池里的钱,滞留三个月后再还给赌客。

    时间就是金钱。

    在拿赌池里的资金去做短期项目的过桥资金, 并从中获利方面, 江麦云和赵业泰是老手。

    当然他俩很清楚, 三个月后已经死掉的江诗茵也不可能失而复得。

    因此, 这个赌局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标的下落不明。

    届时,他俩只需要向所有赌客退还全部赌资即可。

    “我觉得这个方案可行。”

    赵业泰十分认同这个提议。就像当初决定用江诗茵开赌局一样,在利益面前,他和江麦云向来一拍即合。

    面对友人的称赞,小说家出身的江麦云又贡献了一个可以让江诗茵失踪得神不知鬼不觉的绝妙计划。

    这个计划的核心是八个字——“声东击西、调虎离山”。

    到了这天夜里两点左右,乔装打扮过一番的赵业泰来到江家“做客”,但他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正大光明地从正门进来。

    按照计划,他偷偷地从二楼的窗台翻进了江诗茵的卧房。

    接应他的是早就准备好了一切的江麦云。

    一个充气娃娃、一件江诗茵最爱的hellokitty斗篷式睡袍,就可以把警察的视线从这个家彻底地调离开。

    不得不说,江麦云真的是个犯罪的天才。

    赵业泰将披了睡袍的充气娃娃扛在肩上,再次顺着管道爬出了别墅。而后,在监控的记录中用围巾遮挡着脸部还特地穿增高鞋,隐藏了真实身高特征的赵业泰,大摇大摆地出了小区。

    进入闹市区后,赵业泰去了他先前就已经确认好的一个监控死角。——那个地方藏着一只他早就准备好的双肩书包。

    这个容积巨大的书包里只装了一双球鞋、一件外套以及一个口罩。

    在确认四下无人后,赵业泰快速地换了鞋和衣服,戴上口罩后,他又手脚麻利地将充气娃娃放了气。

    被放了气的娃娃很快变成了薄薄的一层塑料皮,他将折叠好的娃娃和斗篷式睡衣、围巾以及那双增高效果明显的鞋一起塞进了书包里。

    此刻,初见端倪的流感,也帮了赵业泰不少忙。

    深夜里,戴着口罩、背着书包的他,很快便淹没在了江沪市闹市区,二十四小时都人头攒动的人群之中。

    只一瞬间,凌晨被“诱拐犯”从家里偷偷抱走的小诗茵,便就此人间蒸发了。

    演戏演全套的江麦云,第二天就带着王芷蕾报了警。

    警方的通报很快引起了轩然大波。黄苒和当红的路星河先后发声,一时间几乎人人都在寻找这个丢失的孩子。

    可谁都没有想到,那个引起全城关注的、已经失踪了的小姑娘,竟然会藏在自家的地下室里。

    江麦云剑走偏锋,兵行险着。

    但在知道江诗茵的尸体仍然还放在地下室时,赵业泰还是忍不住叮嘱道:“麦云,别怪我没提醒你,之前咱俩那一出‘贼喊捉贼’,也就只能暂时性地转移警方的调查焦点而已。尸体的事儿,你必须得尽快处理!”

    “今晚就处理。”

    “你打算怎么办?”

    “埋在后院里。”

    “我记得你家养了条大狗吧。”

    “嗯,怎么了?”

    “我建议你把动静闹大,当人面把狗杀了,然后和尸体一起埋在院子里。回头要真有人反应情况不对,咱还有个由头,再玩一出鱼目混珠。”

    对江麦云来说,连亲生女儿都能成为金钱的祭奉,又何况是条忠犬。

    那只可怜的金毛当天晚上被主人当着众多邻居的面,用棍棒打得奄奄一息。理由是他咬伤了作为主人的江麦云。

    眼神悲伤的忠犬“呜呜”地惨叫着,它有一口锋利的牙和一身健壮的肌肉。但面对棍棒,它只避让,面对拳脚,它只哀嚎,面对这个疯狂殴打它,但曾经喂过它食物,给了它一个家的主人,可怜的小家伙从头到尾都没扑上去咬过一口。

    这样的狗真的会咬伤主人吗?邻居纷纷质疑,更有许多年轻的小姑娘流着眼泪上前劝:“江先生,你看它夹着尾巴过来蹭你的腿,它知道错了,你就饶了它吧!”

    可善良的姑娘们不知道,面对人渣,善良的本身才是最大的罪过。

    江麦云的目的很简单,他要当众打死这只忠犬,然后埋在花园里。这样一来,哪怕将来警察调查,查出了一人一狗两具尸体,他也可以推诿说,在报案后他们发现孩子是被狗衔到地下室咬死的。

    而他在知道真相后,还一反温儒的常态,当众杀了这条恶犬,给女儿报了仇。

    至于,为什么没有及时撤案,也可以推诿说是妻子受的打击过大,一直坚持孩子只是丢了,为了宽慰精神崩溃的妻子,所以才他迟迟没去撤案。

    而这些曾劝阻他不要打狗的善良路人们,届时便会成为可以为他脱罪的、最好的证人。

    ......

    一切都尽在江麦云的掌控中。

    外头那些无知又愚蠢的乌合之众们,还怀揣着自以为是的善良,风风火火地继续为他找孩子。而笃信女儿江诗茵已经不会在回来的江麦云,则每天都照常地出入坤泰善爱,假借当义工的名义继续参与赌博。

    那天,他正在坤泰善爱的办公室里和赵业泰聊天。

    赵业泰偷偷地告诉他,近来在一家名为“十三门徒”的暗网网站上,有人出了两百万美金,重金求购那个饰演了许多当红剧目女主童年的小演员黄苒。

    “那个黄苒是不是和诗茵很熟的那个小姑娘?有次我去你家,她还刚好在的那个?”

    “嗯。”

    “要不要想想办法赚这一笔?”

    “疯了吧,诗茵这个事还没过去呢。等事情过去了再说。”

    赵业泰无声地笑了,“我看你不止是要愁诗茵这一件案子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业泰拿起手机,打开朋友圈里一张画了个翅膀的照片,递给江麦云,“喏,你自己看看,最近都传开了。江沪市人人都在找手上有类似这个纹身图案的人。”

    江麦云看着和自己手上的纹身十分相似的画像,眉间凹陷下去一个深深的褶皱:“大家找这个纹身干什么?”

    “你不看新闻的吗?警方悬赏一百万在找这个人,而有点门路的都知道,这一百万其实是远南集团的楚淮南出的。听说这个人,指使了一个小孩下毒,差点毒死了楚淮南很重要的朋友。”

    江麦云冷笑一声:“那不还是没死吗?”

    赵业泰点了支烟,吸了又吐,透过烟雾看过来的眼神里带了点说不清的冷酷:“没想到你小子还挺值钱的。”

    江麦云闻言,恶狠狠地朝他瞪了一眼。赵业泰叼着香烟举起双手:“别这么看我啊,我倒还不至于为了这点钱就卖了你。但难保别人看到了,不去举报。所以,你手上的纹身还是尽早洗了的好,别惹麻烦!”

    江麦云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盖住了有纹身的虎口,皱眉道:“我熟悉的那个刺青师现在不在江沪。找别人洗又怕嘴不紧,你要有合适的给我推荐一个。”

    赵业泰悠悠地抖了抖烟灰,事不关己道:“我又不刺青,上哪儿给你找靠谱的纹身师去。要我说,刺青这事儿纯属没事找虐。好端端的受什么罪啊。对了,你没事想毒死人楚淮南的朋友干什么?”

    江麦云用牙撕掉了一块因干裂而翘起的嘴唇皮,舔了舔略有些出血的嘴唇,冷声道:“我不知道哪个是楚淮南的朋友,我只知道那些人里有个小子诈赌,让我输了一大笔钱。要不是他,搞不好江诗茵也不会死。他活该!”

    话刚说完,门口传来一阵礼貌的敲门声。赵业泰对江麦云做了个“嘘”的手势,谨慎地问:“谁?”

    值班的小姑娘柔声道:“赵主任,有个病人想跟您聊聊治疗方案。”

    赵业泰不懂医术,但疗养院里的工作人员都管他叫赵主任。而“病人和您聊治疗方案”则更是一个暗号,真正的意思是:有人想要拿命来赌,您看看咱们接不接。

    “带她进来吧。”赵业泰换上了一副和蔼的笑脸。

    来的是个面容沧桑的中年女人,穿着一套洗得发白的工作制服。常年的不幸在这个女人的脸上留下了愁苦的痕迹,但透过被生活蹂|躏过的愁容,仍依稀可辨她当年的风致绰约。

    “坐。”对待这些送上门来的盘口,赵业泰一向特别客气。

    想要用命做最后一搏的曹小琴,局促地坐下,抬头飞速地看了看眼前这个看上去挺和蔼的赵主任,余光瞥见赵业泰身边的江麦云,她微微惊讶了一下,但却没有吱声。

    “你是自己住进来,还是安排家人住进来?”赵业泰和平时一样温和地问。

    曹小琴简短地向赵业泰介绍了自己的情况。

    在知道除了一个罹患精神病的女儿之外,曹小琴并没有其他家属后,赵业泰接过了她的诊断报告。

    在确定mri报告写明癌细胞已经骨转后,他点着头说:“嗯,你的情况符合我们的要求,只要你愿意,你随时都可以免费住进来。”

    曹小琴闻言将自己偷偷落在江麦云脸上的目光收了回来,“我听朋友说,如果我在这里死了,我的家人可以收到一大笔安慰费,是真的吗?”不等赵业泰回答,她又急切地追问道:“还有,赵主任,请问我可以赌我自己什么时候死吗?”

    赵业泰笑着摇了摇头,“局里的病人自己是不能参与赌博的。因为我们也担心,病人的求生意志会影响生存率。但安慰费是有的,只要你住进来,按照我们以往的经验,你的家属至少可以拿到十至二十万的殡葬费,如果葬礼简化的话,这些钱应该还能有结余。”

    “你们能帮死者收尸吗?啊、我的意思是,我女儿可能不能帮我收尸,她没有那个能力。而且我也不想死后还花她以后活命的钱!如果可以的话,我死了之后,你们只要把我烧成灰,装进罐子里放到我女儿的病房就行了。这样的话,是不怎么花钱的,可以吗?”

    赵业泰想了想:“可以,但火葬场收的费用,我们会从你的殡葬费里扣,这样没问题吧?”

    “可以的。”谈到自己的身后事,曹小琴的眼眶微微的红了,但这个坚强的女人没有哭,只问:“那我怎么才能知道我女儿可以收到那笔安慰费呢?”

    “你可以委托你信得过的朋友来帮你收这个钱。”赵业泰童叟无欺地保证:“我们这里是做长久生意的,要不是你也是熟人介绍过来的,我们压根不会接待你。放心吧,我们这么大个机构,不会为了你这一点殓葬费就失去信用的,要为了这点钱背信弃义,那我们以后还做不做生意了?”

    曹小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边的江麦云,叹着气点了点头:“好,谢谢你赵主任。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等把女儿的事情安排好了,我就住过来。”

    命途多舛的女人起身告辞,等出了坤泰善爱的正门,她才掏出手机,搜索到了那条前几日警方发布的、震惊了许多网友的悬赏令。

    看着悬赏令上一百万的数字,她再一次犹豫了。

    而就在投毒案发生的当天,曹小琴也曾有过同样的犹豫,她犹豫着,自己到底要不要对前来调查的警方说实话。